所以……


    他上來純粹是吃飯的。


    下酒菜除了燒雞,順便還能偷聽下麵小魚兒抓狂的口吐蓮花,不亦樂乎。


    “江凡!坑神!混賬王八蛋!流年不利啊——你他娘從哪冒出來的?為啥要跟我過不去?虧我還給你說好話,你給我等著的……咱這仇算結下了……老娘要不弄死你跟你姓……”


    屬實有點不堪入耳了,還好江公子心大,也不以為意,都把人坑了,還不能讓人發發牢騷?憋壞了怎麽辦?


    唯獨好笑的是,端莊大方,姿容絕世的南楚第一美人還有這樣一麵,誰能想到?


    忽然,他耳朵一支棱,虞美人的接下來的話,讓他目光瞬間凝固。


    “……嘿嘿,小賊,你以為我手裏沒你的把柄?你以為你家那小山精真的死了?哈哈哈,饒你們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腳水……別過分,否則,哼哼哼哼……”


    手中不自覺停下,江凡呆住。


    恍恍惚惚間,一個衣衫破爛,光著兩隻小腳丫,頭結雙髻,小臉髒兮兮卻有著一雙純淨大眼睛的小女娃怯怯看著自己……


    糯糯……


    你還活著?


    霍然間,江凡手中的燒雞碎成齏粉,一股恐怖的氣勢爆發,整個水牢都劇烈顫抖起來。


    江凡沒有任何知覺,也沒有人看到他身體都在顫抖,眼中的激動之色壓抑不住的噴薄而出。


    “糯糯……真的嗎?糯糯……原來,你還在人世……哈哈,哈哈哈……老家夥,你聽到了嗎……咱家寶貝糯糯,她還活著啊——”


    兩道淚水,從他臉上倏然滑落,卻仿佛快樂的小溪……


    ——


    龍江風雨如晦。


    大雨滂沱,怒濤拍岸,兩人於江邊對坐而弈。


    奇怪的是,兩人身上沒有絲毫濕氣,風雨在他們身前三尺仿佛遇上了無形的屏障,竟不得寸進。


    張儀落子:“風雨越來越大,父親大人可感不適?”


    張之陵含笑:“天地混沌,氣象萬千,此情此景對弈,還真有些賣弄風騷。”


    張儀淡然道:“你我父子,皆為幕後,賣弄風騷的另有其人。”


    張之陵指了指棋盤:“你這攻勢如這狂風暴雨,龍江怒吼,殺伐滔天呐。”


    張儀道:“靜若明月山崗,動如風火雷霆,豈非應該如此。”


    張之陵輕輕布下一字:“你瞧,這一手如何,能否讓江海凝清光?”


    張儀眉峰微微皺起:“……好……好棋,但這,不是父親大人的手法……”


    張之陵道:“吾兒方才不是說了,你我皆幕後,博弈自有人。”


    張儀沉思良久道:“八方布局各個擊破,引蛇出洞佐證迷局,借勢互搏絕地反殺,好一出連環破陣局。”


    張之陵搖搖頭:“還不夠好,但倉促間,夠好了。”


    張儀目光低沉:“小巴……不足以至此。”


    張之陵道:“小巴,何以至此……”


    張儀緩緩道:“父親對小巴之事耿耿於懷。”


    張之陵道:“老友所托,死於非命,唉……隻是不想,死在你的手裏,今日你告知此事,便是為了亂我心神吧。”


    張儀抬起眼瞼盯著對方:“雕蟲小技,父親大人見笑了。”


    “不,不……很有用。”張之陵歎道:“隻可惜你亂錯了人,為父一直跟你說,對手不是我,可惜,你先入為主,陷入認知障。”


    張儀道:“果真如此?”


    張之陵道:“你看,你還是不願意相信。”


    張儀思忖道:“有了五分相信,這反擊之局奇詭,確然不是父親大人的風格,但其間處處留手,總有未盡之意,兒頗為不解。”


    “勢不可去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


    “……哦?孩兒受教了。隻是,那隔空對弈之人,能否想到真正的暗局?”


    張之陵手指輕輕敲了敲某處黑子:“很隱晦,瞞天過海,若是旁人,怕看不到,但他,應該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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