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曼兒頂著大肚子去了一趟侍郎府上之後。


    與楊氏達成共識,宋倩作為貴妾,直接留在了侍郎府上。


    楊氏覺得宋巍的妹妹入了府,對老爺有利,韓曼兒也是純粹膈應宋倩,想要盡早將她趕出去。


    好讓宋家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裏,騰出手來對付沈意歡。


    如此,兩個女人一會麵,宋倩的去處就有了定論。


    可笑宋倩還妄想她哥哥會出麵為她爭取個平妻什麽的。


    哪裏知道,此時的宋巍,根本就沒有時間管她。


    整個人將自己關在宜蘭院裏,誰也不讓進去,誰也不理會,隻抱著沈意歡留在梳妝台下抽屜裏的家信憶苦思甜。


    “巍兒,你出來看看韓氏這賤人她做的好事,她將你妹妹給賣了啊!”


    “巍兒,你妹妹要被她給害死了。”


    宋母站在宜蘭院門口,對著裏麵大聲喊叫。


    “巍兒,你去把沈氏接回來吧,娘知道她比韓氏能幹,娘不嫌棄她了還不行嗎?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心裏有她,你就把人接回來呀,娘知道錯了,娘給她磕頭,娘給她跪下認錯還不行嗎?”


    “巍兒,你出來呀,你再不出來,你妹妹真的沒救了。”


    宋母叫了半天,求了半天,可裏麵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給她。


    心疼女兒的宋母等了半天,沒看到兒子出來,又忍不住咒罵起來,“宋巍,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你妹妹被人害的做妾去了,你就不知道出來說句話嗎?


    人都走了,你在裏麵裝死又有什麽用?


    與其如此,你還不如死皮賴臉去景陽胡同堵她去呢?


    見麵三分情,你去跟她多說說話,你去求她原諒,讓她快點回來主持家事吧,再這樣下去,咱們家就過不下去了。”


    宋母一邊是擔心兒子在裏麵出事,一麵又覺得自己女兒給人做妾虧了。


    一邊又對現在的生活不順心,不滿意,慫恿宋巍去將沈意歡請回來。


    畢竟,沈意歡在的時候,府上的生活還是很好的。


    她需要銀子了隻伸手拿就可以,不用操心太多。


    哪像現在,花錢總覺得費勁的很,也不知道韓氏是不是不會管家。


    還沒怎麽著呢,銀子就不夠用了。


    宋母又哭又鬧,可宜蘭院,院門緊閉,宋巍充耳不聞的癱坐在正房的地板上,手裏拿著一封又一封,他在西北時,送回來的家信。


    他將信封一個個拆開。


    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捋平上麵的褶子,任由宋母在外麵叫罵,他仍舊無動於衷。


    葛青蹲在一旁,看他這般姿態,心裏有些不忍,垂眸提醒,“將軍,事到如今,再舊事重提也沒有意義了。”


    “兄弟們還在西北等您回去呢,您若是一直這般,皇上知道了,如何放心將西北軍再交給您。”


    宋巍如今的狀況,在葛青看來,簡直就是無病呻吟。


    女人不就是那麽回事嗎?哪裏我前途重要?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將軍上次發熱,會讓他的記憶停留在於夫人成婚後。


    婚後這幾年的時光,像是從他腦子裏取掉了一般。


    甚至連少爺,他都不記得了!


    聽著葛青的話,宋巍拿信的手顫了顫,“葛青,你說有沒有辦法,讓她也和我一樣,忘了那些傷害,隻記得我的好?”


    葛青聞言,不可思議的抬頭,對上宋巍固執的眼神,他看的心驚。


    “將軍,您不會是認真的吧?”


    他不敢想,若是將軍將所有心思用到了沈夫人身上。


    他們這些追隨宋巍多年的兄弟們,將來的出路會在哪裏?


    皇上若是知道,將軍失了記憶,恐怕會重新派人接手西北軍。


    到了那時,將軍不說追不回夫人,甚至還會錯失西北軍,將來,恐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隨口說說罷了!”


    許是葛青眼裏的詫異太過明顯,宋巍自嘲的慘笑,隨即又垂眸,伸手將地上的信,一封封的收拾了起來。


    他將信重新放在抽屜裏,隻留下沈文淵送來的那封信,緊緊捏在手裏。


    頭也沒回的對葛青說道:


    “你出去吧,今日,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閑來無事莫要打擾。”


    “是,將軍!”葛青猶豫了下,躬身應了,轉身往外走去。


    看著葛青的背影,宋巍又開口,“將老夫人送回福壽院,讓人好生看顧,莫要再出來胡鬧。”


    葛青腳步微頓,將軍這是要將老夫人軟禁?


    罷了,都這個時候了,他開口也無濟於事。


    隻歎了口氣道:“屬下領命,屬下告退!”就出去了。


    葛青搖搖頭,心說將軍到底是將沈夫人離開的事情,遷怒到老夫人身上了。


    聽著宜蘭院的院門打開又關上,宋巍臉上恍惚的神色頓時消散。


    驟然睜大的瞳孔泛著血色,他反複看著沈文淵送來的書信,心已經疼的麻木。


    輕薄的一張紙,似有千斤重錘一般,將他的肋骨一寸寸捶斷。


    宋巍就這麽坐著,拿著一封信從白天到夜幕降臨,直到他在看不清楚上麵的字跡。


    直到,他看不清狼狽的自己。


    “葛青,點燈——”


    許久沒有回應,他才恍然想起,葛青被他趕走了!


    頓了頓,他想要自己起來點燈,卻不想,坐的太久,腿早已經沒了知覺。


    整個身子都眼前栽去,情急之下,他一手抓到了半開抽屜上。


    抽屜被他帶了出來,匣子隨著他的跌倒,跌落在地上


    隨之散開的,還有他好不容易抹平裝進去的書信。


    “信,“我的信~”宋巍顧不得其他,趴在地上摸黑收拾起來。


    那是歡娘仔細收好的東西,是他們過去多年感情的象征。


    想到歡娘曾經將它們貼心保存,他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巴掌。


    屋子裏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信。


    宋巍掙紮著起身,摸黑尋找燭台,尋了好久,才找到一座扔在角落裏的燭台。


    他拿指甲撕了下燈芯,掏出火折子抹黑點上。


    從前被裝扮的雅致又舒適的正房,此時空蕩蕩的,除了地上的泛黃的信紙,在看不出半點,她曾存在過的痕跡。


    宋巍喉嚨上下滾著,一手護著油燈,一手還捏著剛剛剛剛撿起來的幾張信紙,腳步虛浮的往梳妝台前走去。


    想要將散落的書信全部整理好。


    窗外的寒風瑟瑟,窗縫裏的進來的賊風,將地上的信紙吹的嘖嘖作響,一張信紙吹到了腳下。


    宋巍護著油燈未曾察覺,一腳踩過去聽著動靜,才發現自己踩了她精心保存的信。


    慌亂之下,他手一抖便將手中的油燈扔到了一旁,然後急忙彎腰準備去撿起那張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信紙,並試圖抹平它。


    然而,就在他剛剛鬆開腳的時候,那張信紙卻像是故意戲弄他一般,迅速被風吹向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他見狀連忙站起身來,快步追趕過去。


    “哎~”幸好,他抓住了!


    看著手裏的家信,宋巍難得的,眼裏閃過欣慰。


    然而,失而複得的激動剛浮上臉頰時,一陣陣清脆的劈啪聲從梳妝台那裏傳來。


    同時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他吸了吸鼻子,心中猛然一驚,他顫著身子,恐懼地回過頭去。


    隻見原來那盞油燈在被他推倒時,燈芯恰好落在了那一疊厚厚的信紙上。


    這些信紙已經年代久遠,變得異常幹燥脆弱,簡直比火折子還要易燃。


    此刻,所有的信紙正在大火中,化為一片薄薄的灰燼。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梳妝台下的毯子,如鬼魅一般張著大嘴,吐著火舌,將屋子照亮的如同白晝。


    “不,不——”


    宋巍驚愕的撲上去,試圖用手將火撲滅,可惜,自己於事無補!


    他固執的一下又一下用手,試圖將隨著火苗飛起來的薄片抓回來,可惜,信紙被燒成灰燼,一觸即化。


    “來人!”


    “來人,宜蘭院走水了,來人啊——”


    宋巍泣血的喊叫著,顧不得自己雙手被大火燎出來的大泡。


    一心隻想挽救,被大火燒成灰燼的信紙,以及他們已經不複存在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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