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從白玉簪上收回目光,靜靜的看著她半響,聲音陡然冰冷。


    “揣度聖心,常樂好大的膽子。”


    柳煙柔身子跪的更低了,心下卻是稍安。


    聽皇帝這聲音,應該是並未發怒,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她大著膽子,不卑不亢道:“陛下讓臣女猜測,臣女不敢不猜。”


    皇帝瞧著她,半響才淡淡道:“說吧,接近雲北霄是何目的?”


    柳煙柔暗暗揣度著皇上這話,思索著說道:


    “不敢期瞞陛下,臣女被人下藥,承蒙督公所救,臣女無以為報,隻求伺候在督公身邊,同時求一庇護。”


    這是實話。


    不提上輩子她和督公的遭遇,隻說這輩子,她跟著督公,就隻是求一庇護。


    沒有督公的庇護,不管是在簡家那樣的狼窩,還是離開簡家後,她都會活的極為艱難。


    世道如此,不是她重活一輩子就能改變的。


    不管是她對簡家的報複,還是對相府的強硬,這一切都是在身後有督公撐腰的基礎上的。


    有督公給她撐腰,她才有肆意妄為的底氣。


    不然,光是一個簡家,想要對付她都輕而易舉。


    “臣女夫君給臣女下藥,意圖將臣女送給督公,目的是讓臣女偷取督公府機密。


    臣女對夫君一心一意,卻遭遇如此背叛,臣女不甘心被利用,隻能求了督公庇佑,否則臣女早已死在了簡家那個狼窩裏。”


    皇帝神色淡淡的看著跪在下麵的女子,對她的回答頗有幾分滿意。


    在召見柳煙柔之前,關於她的一切早已被呈到了他禦案前。


    若她膽敢有半句虛言,等待她的就是無盡深淵。


    “你是柳相之女,簡家豈敢苛待於你?”皇帝問道。


    “不敢欺瞞陛下,臣女雖是柳家女兒,可和柳家並不親厚。”


    她話音頓了下,接著道:“臣女在京城舉目無親,當時那種情況,臣女除了依附督公,別無選擇。”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在她頭上的白玉簪上停留,問道:“一個太監,你當真甘願?”


    柳煙柔跪的板正,不卑不亢,“心甘情願,絕無怨言!臣女隻想活著。”


    最後一句,自是為了打消皇帝的疑慮。


    正常女人豈會願意跟著一個太監。


    可若是走途無路,那就另當別論。


    皇帝深深看了眼柳煙柔,對她今日應對頗為滿意的道:“罷了,起來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朕便不多管了,不過簡家……”


    他眸子危險的眯起,冷聲道:


    “傳令,簡家膽大妄為狼子野心,試圖偷盜督公府機密,發配極北苦寒之地。”


    柳煙柔驚喜的抬頭,下一刻就趕緊跪下謝恩。


    “臣女叩謝隆恩。”


    原以為還要再折騰一番,沒想到還有這樣意外的驚喜。


    發配苦寒之地,簡家休想再翻身。


    皇上看著柳煙柔那高興的樣子,神色稍稍緩和了些,笑道:“你倒是絲毫不掩飾對簡家的恨意。”


    柳煙柔低垂著眸子道:“簡家算計臣女,差點兒將臣女害的萬劫不複,看到他們倒黴,臣女高興。”


    “哈哈哈……怪不得你對雲北霄胃口,朕算是明白了。”


    皇帝爽朗的笑聲傳出禦書房,等在禦書房外的長公主和雲北霄齊齊鬆了口氣。


    長公主道:“看來是沒什麽事了,本宮就先回去了。”


    “多謝殿下惦念。”


    雲北霄目送長公主離開,默默等在門口。


    同時,禦書房內,皇帝打發了柳煙柔離開,盯著她離開的背影,忽然道:


    “常樂,你頭上的白玉簪從何而來?”


    柳煙柔身子一頓,想到長公主來時的交代,恭敬回話。


    “是長公主所贈。”


    皇帝看著她半響,這才又擺了擺手,“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柳煙柔躬身後退,一直到門口才轉過身來,就見雲北霄正站在門口,臉上就不禁浮起了幾分笑意,快步上前道:


    “督公等久了嗎?”


    雲北霄揉了揉她腦袋,眸色溫柔了幾分。


    “可有害怕?”


    “陛下並未為難。”


    柳煙柔笑著搖頭,又壓低聲音道:“陛下問起我頭上的白玉簪,我按照長公主叮囑,說是長公主所贈。”


    雲北霄神色微頓,道:“無妨,以後不管誰問起,都按照長公主所說。


    “嗯。”


    柳煙柔瞧出他眉宇間劃過的一抹神傷,不動聲色的拉住了他的手。


    雲北霄低頭看她,道:“本督送你。”


    柳煙柔點頭,正要和他一起出宮,順子公公就忽然出來道:


    “督公,陛下有請。”


    雲北霄眉頭微蹙,無奈的揉了揉柳煙柔腦袋,“本督讓人送你回去。”


    “嗯,督公快去吧。”


    雲北霄安排了個叫德旺的小太監送柳煙柔出宮。


    隨著皇帝離開,宮宴上的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離開,這會兒出宮的路上人還不少。


    柳煙柔剛到宮門口,就被哭的眼睛紅腫的柳夫人攔住了去路,指著她就怒罵道:


    “柳煙柔,你個不孝女,是不是你害得你姐姐!”


    隨著她這一聲喊,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柳相府長女剛出了那樣的醜事,柳夫人就在宮門口當眾指責是二女兒設計陷害,頓時讓所有人一時眼睛都亮了,紛紛駐足看起了熱鬧。


    人群中,還有人對著柳煙柔指指點點。


    其中那幾位之前被督公掌嘴的尤為大聲。


    “肯定是她,她一向嫉妒清婉,又有長公主撐腰,她要對清婉的舞衣動手腳再容易不過了。”


    “清婉真可憐,先是因為她被督公掌嘴,又被長公主責罰,現在更是直接被她害得送去渡安寺清修。”


    柳煙柔冷冷掃去一眼,嚇得幾人紛紛閉嘴。


    若是以前,她們是不怕柳煙柔的,甚至還會跟著柳夫人一起去站在柳煙柔對麵指責柳煙柔。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現在是常樂縣主,她們要是敢上前,柳煙柔說不定會對她們動手,要是將事情鬧大,還會得罪長公主。


    察覺到她看來的一眼,幾人的家人也都趕緊拉了她們離開。


    柳煙柔暗暗記下這些人,這才看向了柳夫人,神色冰冷,心下更是毫無波瀾:


    “柳夫人,在你說這話之前,你可曾想過,我才是你的親女兒!我就奇怪了,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既然不待見我,又為何要將我從青州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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