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兩人誰也沒有開口,檀寧有些擔心池真真,怕她因為唐大將軍冷淡的態度心傷,本以為叔父見到真真後,會喜歡純真活潑的她,就算他並不看好兩人的感情,檀寧之後會慢慢說服他,讓他對真真改觀。


    卻沒想到,唐桓隻見了池真真短短一麵,想來是極不滿意。


    他壓下心中沮喪,想勸慰真真兩句,可她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路上心不在焉地,馬車到池園門口便要下車,他一把將她拉住。


    池真真回過頭不解問道:“怎麽了?”


    “真真,叔父方才那樣的態度,你一點也不在意?”


    池真真是真的不在意,那是她曾經經曆過的情形,不過是再被唐大將軍看不起一回罷了,而且這一回比上一回經曆的時間還要短,快到她還來不及做出讓他更不喜的舉動。


    罷了,老人家是於國有功的將才,不過是看不上她而已,而且,想到唐桓幾年後就會離開人世,池真真再生不出半點怨氣。


    她搖搖頭,檀寧的眼中卻閃過失落,一些莫名的情緒在心頭積壓,手中的力道並沒有鬆。


    池真真甩不開他,忍耐著急躁問道:“檀寧,我在乎有用嗎?其實唐大將軍沒有錯,他是真心為你好。現在,可以放開我嗎?”


    她想快點去見章回,直覺告訴她,她想要的答案一定在那些湖石裏,裏麵有什麽玄機,她一定要弄清楚!


    他卻固執地將她拉回來,抱著她道:“我希望你在乎,這關係到你我的將來。”


    外麵一片安靜,想必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池真真卻受不了,從前他每次見完唐桓便會有許久低落消沉,想必因為她,檀寧承受許多壓力,可明白了這些,她更加不知如何自處。


    “我若在乎,遲早會因為命運和幸福掌握在別人手中崩潰,檀寧,你應該慶幸我不在乎。”她抬起頭與他目光對視,眼神平靜,語氣也平靜得如同在說別人的事,“你說給你三年的時間,說得好像三年之後一定可以與我修成正果,我今天再說一次,我不信!”


    世間女子,誰不想要鍾情於她的如意郎君,世間男子,誰不想要如花美眷,可她和檀寧,大概真的有緣無份。


    他忽然放開她,急怒之下低聲質問她:“好好,我早看出你就是想同我分開!真真與我纏綿的時候,是否也在想著分開?”


    此刻,他不是殺伐冷酷的錦衣衛指揮使,而像個執拗的孩子,就在池園門口,在馬車上問出這樣的話來。


    她的聲音微不可聞,卻極肯定:“是。”


    ————


    一塊名石的出現,往往伴隨而來的是腥風血雨。


    章回一晚上沒睡,眼底一片青黑,他獨自在池園盤桓良久,從剩下的幾座湖石裏挑了一個,親自動手清理,終於發現了令人心驚的秘密。


    他想立刻離開池園,遠離是非之地,又怕被旁人發現異樣,思索良久終是守在這裏等池真真到來。


    可池真真來得晚,身邊還跟著檀寧,章回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留在池園的管事謝勇今日殷勤地跟在一邊,連連稱讚湖石名貴。


    池真真神思不屬地站在泛著金光的玉湖石前,章回看看她,又看看眼中充斥著鬱氣的檀寧,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一定發生了不愉快,而且就發生在剛剛。


    “太美了,章先生,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一座玉秀鍾靈的奇巧湖石立在膠泥當中,石身是罕見的全白,如一整塊玉雕琢而成,陽光下又似泛著金光,池真真回過神後一眼便相中了。


    章回幹澀答道:“在下什麽也沒做。”


    “這真的是天然奇石?”


    能被挑中從遙遠之地運來燕京,必然有其不凡之處,有的靈秀,有的奇詭,聽說有的壽山石孔洞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單八個,意頭極好。


    池真真又問道:“為何不將其他湖石也清理出來?”


    章回張口卻不知如何作答,他看向檀寧,眼中似有所求,檀寧想了想說道:“章大人自有他的道理,你昨日才毀了一座湖石,先讓他想個法子恢複原狀,再說池園不需要這麽多石頭。”


    池真真這才認真看了章回一眼,他已髒得不成樣子,眼見著精神疲累,身子搖搖欲墜,於是說道:“算了,章先生還是回去歇息去吧。”


    等章回走了,她就再鑿一回湖石!


    謝勇熱切地說道:“大人,姑娘常來池園,回回來都沒個歇腳的地兒,章先生讓人趕工收拾好一個小園子,小的已讓人備了茶水,您與姑娘可以去瞧瞧。”


    沒想到章回還有如此貼心的時候,池真真當即便要去看,並不管檀寧是否跟上,謝勇看檀寧的臉色,顛顛兒地趕過去服侍。


    她走後,檀寧依舊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章回一會兒,才問道:“有話就說吧。”


    章回麵色愈發糾結,他覺得這事兒應該告訴池真真,可又不該告訴她,想來想去,卻叫檀寧看出了端倪。


    錦衣衛手段如何狠辣他並不在乎,可這件事幹係重大,也隻有告訴檀寧才是最穩妥的。他思來想去,低低道出一番話。


    昨夜他連夜清理湖石,在包裹湖石的膠泥裏,竟藏著一根根金條,他清點完之後心驚不已,整整一百根!


    章回拖出一個沾了汙泥的布包,打開給檀寧過目,他守著這裏一步也不敢離開,托盤而出後方鬆了口氣。


    檀寧一想便知,有人通過運送湖石往燕京城運送金子,想必金魚來曆不清白,是誰送?又是誰來收?內務監的膽子沒這麽大,會是誰?


    隨即他便想到一個問題:“昨日清理的湖石為何沒有?”


    章回不知,但他道:“下官猜測,或許是因為那塊湖石被人訂走的緣故。”


    是了,內備監那邊是有人打過招呼,湖石運回來已有人訂了。


    他看向其他沒有清理的湖石,再看章回,他微微點頭,看來已經查過,裏麵都有金條。


    檀寧眯起眼,能想到這個法子的人,想必保證能安全取回金子,這個人在宮裏必能說得上話!


    他可以將這座白玉湖石按原樣封起來,連帶其他沒有打開的湖石一同送回內務監,再暗中查探背後究竟是誰在操縱一切,也可以按兵不動,等著對方主動找上門。


    可問題在於湖石是池真真買下來的,還有,若對方因此對真真心存怨念,會否對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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