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覲見貴人對尋常人家來說是樁大事,是難得的榮寵,盡管進宮的隻是池真真,段氏仍為此激動了大半日,她家真真這是多大的福氣,居然同太子妃交好!


    池小誌有些看不下去她的模樣,回房刻苦讀書,章回冒雪上門拜訪的時候,段氏差點以為他是紫雲書院的先生,沒想到竟是來找池真真。


    好在此人的名字她曾聽施先生提過,於是客氣地請他進來吃茶,還將章回家中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心裏盤算著若是真真嫁進這樣的人家也不錯。


    隻是她的想法注定落空,稍晚些池真真帶著金鶯回來,段氏眉眼帶笑的說有客人等了她好半天,她卻一臉疲憊沒有半分喜色。


    池真真的心思還在宮裏,一想到衛子英今日求符的舉動,她便滿心不自在,莫非是她杯弓蛇影,誤會了衛子英?畢竟那是許久之前的事,她並不記得細節,也想不出衛子英那樣做的原因。


    “你幾時回了京?”


    章回老老實實地道:“今日剛剛回來。”


    今日雪花飛揚,他竟不等過兩日再來,池真真總算認真看了他一眼,這下也發現他比以前仿佛瘦了許多,忍不住又問:“離宮那邊很辛苦嗎?”


    章回去了很久,隻在中間寄過一封書信告知他去了何處。


    他沉默了片刻,到底沒將自己被外派這件事有檀寧的手筆說出口,最後無聲的點點頭。


    池真真覺得他有些可憐,若不是過年他是不是回不來?不過說到過年,她想起一事,揚聲道:“金鶯,讓阿音把給章先生準備的東西拿來。”


    阿音如今在她身邊可頂了大用,跟著施先生學的都派上了用場,雖然池真真認識的人不多,但該走的禮節不能少,包括給施娘子、方映畫送年禮,給掌櫃夥計結算銀錢等等都是阿音在打點,這會兒她聽了池真真的吩咐,送來個錢匣子。


    雖然池真真一早同章回簽好契書,給了他一筆銀錢,可明顯讓他吃了虧,故而她給他準備了一份紙坊的分紅,此時微揚著下巴,等待章回感恩的收下。


    沒想到章回將匣子推回來,拒絕道:“我已經拿了該拿的,紙坊的收益不該給我。”


    聽聽,他倒高風亮節上了!


    可池真真送出去了不容他拒絕,章回隻得將收下,他寧願池真真和他不算得那樣清。


    “我聽說,你見過檀大人了。”


    他不是剛剛回燕京,怎麽就聽說了?


    池真真反問道:“所以呢?”


    “你們……”章回想知道她的心意,會否見麵後兩人重又續了前緣,可他看清池真真的眼神危險,忙將後麵的話咽回去,改為:“我想娶你為妻!”


    最後幾個字聲音大了些,站在外頭的金鶯聽得清楚,咽下口中的糕點,對身邊的阿音道:“你聽見了嗎?”


    阿音皺著眉點頭道:“聽到了。”


    聽是聽到了,可她們隻是丫鬟,姑娘的事輪不到她們說什麽,就是怕姑娘著急嫁人將就自己。


    池真真早對章回的心意有所覺,可仍覺得突然,同時也被他的話感動了一刹那。


    還是頭一回有男人直言求娶,池真真的心忍不住怦怦亂跳,可當她看清章回臉上的神情,險些氣不打一處來:“章回,你那是什麽表情,慨然赴死?娶我若是讓你為難,又何苦來哉!”


    章回連忙否認:“並非為難,我隻是……”


    隻是想到出門時父母失望的目光,以及將會麵對的許多煩惱,他心中的勇氣全消,尤其池真真看向他的目光中全是質疑,他更加退縮。


    茶已冷,章回無措地喝了一大口,一時間心裏又冰又涼。


    池真真向來將他當作可以合作的夥伴,他們之間剛剛稱得上是朋友,談婚論嫁實在不合適,尤其他們是在她還是檀寧外室的時候相識的,光是想起這件事便會尷尬。


    她對章回的身世也有一些了解,他是章家獨子,家風清正,在工部的前程光明,想必章家人是不會樂意看到優秀的子弟同她攪在一處。


    她默默歎了口氣,問道:“章回,你為何想娶我?”


    他沒有回答,隻是用誠摯又飽含痛楚的目光看著她,沒人會懂從前醉心建築工事的他,見了她後便一日日放在心上,直至後來無需隱忍,他仍不敢訴說相思心意。


    池真真的心亦非鐵鑄,被他那般看得轉過頭去,說道:“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被人非議,你可明白?”


    章回點點頭,苦笑著起身告辭。


    走入風雪前他回頭又看了一眼,池真真的身影仍立在屋中,盡管她沒有一口回絕,可他已經明明白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若是她愛他,那必然有勇氣麵對章家人的反對,可她並不愛她,怎會為了他受些不必要的委屈。


    章回走了之後,池真真靠坐在椅中徹底不想動彈,阿音捧著熱茶走進來道:“姑娘入宮本就累了,章先生還來惹您不快,真是的!”


    “你聽到了?”


    “姑娘,還有我也聽到了。”金鶯背著雙手也走進來。


    看來兩個丫頭都知道了,她放下捂著臉的雙手,接過茶水輕輕啜了一口,問道:“你們想說什麽?”


    阿音一本正經地道:“咱們想什麽不要緊,要看姑娘怎麽想。”


    金鶯直接了當地道:“看他走時的模樣就知道沒戲!”


    被她說中了,池真真勉強扯動嘴角,問道:“我這幾日總覺得身邊跟著的人變多了,有些人還是熟麵孔。”


    金鶯一臉高興地道:“叫姑娘發現了,我就說嘛,您不可能看不出來。”


    看來她猜得沒錯,檀寧還同從前一樣,讓手底下的人跟著她,可這算什麽!


    池真真眉頭微微擰著,總不能跑去質問檀寧,那樣才是如了他的意。


    阿音卻有正事要說:“今日姑娘不在家,裴家派人送了年禮來,還留了帖子請您過府一敘,另有一位餘夫人也叫人送了好些東西,您看咱們如何回禮?”


    她回燕京的事也告知了方映畫,該當親自上門一趟,至於餘家,池真真在心裏翻撿許久,終於想起是誰,唐桓曾拜托宣武侯夫人照應她,那位夫人的妹妹便是餘夫人。


    原來是她,池真真還記得她家中一嫡一庶兩個女兒,當日為了其中那個叫餘慧的女孩兒,池真真曾托請淩儀華請宮中太醫出手,為餘慧診治,後續如何她卻不曾關注,想來是幫上了忙,不知另一個女孩兒餘婉是否受到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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