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處傳來輕輕響動,池真真驀然回神,極快收拾好情緒,看著阿音捧著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來。


    “姑娘,這是二夫人送來的安神藥,她怕你昨晚亦受了驚嚇,正該吃上一吃。”


    段氏的心雖然都在兒子身上,可也沒把池真真忘了,叫大夫另給她開了些湯藥。


    池真真哪裏吃得下,懨懨地揪著迎枕上的流蘇,說道:“先放著吧。”


    阿音已聽金鶯說了昨晚的經過,瞧見那件披風,想也知道是檀寧為她親手披上的,不由暗暗替姑娘高興,這麽久了,大人總是護著姑娘,樁樁件件無不彰顯他的心意,心裏一直有姑娘的。


    “我幫姑娘洗淨了收起來,可好?”


    池真真搖搖頭,她是想還給檀寧的,不過,他也不缺這麽一件衣裳,巴巴地尋機會還回去,倒顯得她借機與他說話似的。


    曾經他們多麽親密,如今便有多生分。


    一直以來,她都說要開始新的生活,閉口不提檀寧,似乎很快忘了和他的過去,隻是昨夜他乍然出現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認,不是忘了,而是藏得太深。


    阿音不知她心中在忖度些什麽,隻當昨晚上累著了,小心地道:“姑娘喝了藥再歇一歇,金鶯直到現在都還在睡呢。”


    她搖了搖頭,看著藥已變溫,端起來一飲而盡,苦得皺起一張小臉,阿音忙端來淨水讓她漱口。


    隻是池真真忽地看住盛水的杯子底,似瞧見朵花一樣怔住,片刻後道:“怎地拿這個杯子出來用?”


    阿音瞧了瞧那個嵌著粉色碧璽的玉杯子,卻瞧不出異樣,自回到池家,便一直用的這個,她遲疑地道:“那我去換一個?”


    “換一個吧。”


    這杯子原本是一對兒,檀寧不知打哪尋摸來送給她的,後來兩人笑鬧時碰碎了一個,存下來這個她一直舍不得用,沒想到又拿出來了。


    等看著阿音將杯子收好,換成個刻著蓮花紋的,她才歎了口氣道:“還是備水吧,我想好好洗洗。”


    淩晨歸來她倒頭就睡,臉上的血汙與灰塵還是睡著之後,阿音輕輕幫著擦了擦,這會兒想起來覺得無法忍受。


    阿音忙忙地去了,待服侍著她潔淨後,又端來些飯菜,才喝過藥,她實在吃不下什麽,正好金鶯醒了,阿音將她拉了過來,暗示她可以和姑娘一起用飯,不為別的,就為每回看著她吃飯,池真真總能多吃一些。


    幾道菜全是素的,金鶯開始還有些挑剔,但好歹味道不錯,她也就用得香甜。


    果然,池真真也跟著慢慢吃了幾口,但也就幾口,她心裏存著事,等金鶯吃飽了才叫她出去打聽消息,至少,得知道檀寧出京又回來是怎麽回事。


    用過午飯後,池小誌慢悠悠地來找池真真,別看他剛剛經曆了一次危險,但至始至終,他都是昏迷的,相當於一直在睡覺,所以醒了就是恢複,並且看上去精神不錯,起碼比池真真看上去要好得多。


    他端端正正地給池真真認錯:“姑姑,以後我無論去哪兒都給家中報備,娘和姑姑不讓我做的事,我一定記在心裏。”


    連累池真真受驚,讓自己的母親擔心,池小誌很後悔自己從前不夠懂事。


    池真真聽得心中百般滋味,沒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浣衣鋪子是拐子窩沒錯,可原慶一定是故意將池小誌拖下水的。


    她叫池小誌坐下來說話,說道:“算了,你也是被人算計。”


    池小誌撓撓頭,他終於有自己是麻煩精轉世的意識,往後必定謹言慎行,少給姑姑招惹麻煩。


    姑侄兩人的年紀差得雖然不多,池真真卻一向當他是個孩子,對他格外寬容,哪怕他總是闖禍,原慶便是知道她重視自己的家人,才會一再地對池小誌出手。


    得想個什麽法子讓原慶再也不能出現,否則下次他不定會做出什麽事。


    正在這時,金鶯從外麵回來,她匆匆將外頭打聽到的事道出來,如今外麵剛剛傳開,說是錦衣衛抓了幾個拐子,救了十幾個孩子,如今大家都拍手叫好,錦衣衛大大出了次風頭。


    每年到了過年的時候,拐子和拍花子的也跟著猖狂起來,哪怕官府早有防範,可他們的手段也層出不窮,那個被池真真捅了一刀的老婆子沒有死,還供出同夥若幹。


    金鶯說得心中暢快,不小心就禿嚕了一句:“姑娘,還好你力道不夠也沒準頭,不然捅死了那老婆子,就揪不出來其他人了。”


    阿音吃驚地掩住口,她可沒想到池真真敢動刀殺人,池小誌騰地站起來道:“姑姑還未告訴我昨晚的詳細經過,竟這般凶險?”


    他心中愧疚之意複燃,池真真安慰他道:“我不是好好的,金鶯,你往下說,原慶後來如何了?”


    “他被陳王帶著聖旨救走了,真是命大。”


    池真真皺眉不語,陳王把原慶帶走了?真是奇怪,陳王一直不待見原慶這個私生子,從前直到原慶死的那一刻,陳王都沒怎麽管過他的事,如今為何會在關鍵時刻來救他?


    她想了想又問:“那他呢?”


    金鶯眨眨眼,一時沒明白過來這個“他”是誰,醒悟過來後忙道:“我打聽到大人昨日一早出京是要去陵州,找什麽池閣老的孫女,但是出京後又半路折回來,專程救姑娘你的。”


    最後一句大可不必,池真真不愛聽這個。


    池小誌也不愛聽這個,雖然感激檀寧幫著姑姑救他,但是他會永遠站在自家人這邊,對池真真好不讓她受委屈的才是好人!


    “姑姑,玉泉紙坊的事我這兩天一直在打聽,可惜這會兒都在過年,什麽也打聽不到,也不知是誰在暗中使壞。”


    提起這件事池真真更頭痛,原先她最懷疑的便是原慶,或者和長公主有關,也有可能是安華縣主找人做的,可長公主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過,不存在做這樣的事找她麻煩,安華縣主更是張狂,也不太像她的手筆。昨晚原慶也說了不是他,此人是個瘋子,若一切是他所為,會直接承認並擺出一堆歪理,仿佛害她是為了她好。


    那麽,會是誰呢?


    一個天真少女的臉浮現在她腦海中,衛子英。


    池真真心底浮現濃濃的警惕,會是她嗎?


    池小誌在屋中轉了幾圈,握拳道:“姑姑日後可要小心,不僅我不能隨便外出,你也不能,小心有人狗急跳牆對你動手。”


    金鶯撫額,小公子以為還沒有人動手嗎,那是他們找不到對池真真下手的機會,才對鋪子和紙坊出手。


    池小誌又道:“姑姑,若是官府傳喚你,便讓我去,我可是咱們家唯一的男子,你不要害怕!”


    他已經做好準備,哪怕母親段氏不同意,他也要替姑姑攔下所有麻煩。


    “應該不需要,錦衣衛已經接手此案,小公子差點被拐走的事也銷掉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池小誌一愣,他以為衙門那邊是因為沒有開印,所以一直沒傳召他們家去問審,原來還是檀寧在幫池家。


    想想也是,若非官麵上有人打招呼,即使衙門沒有開印,也能把平頭百姓先抓進牢裏關到開印再審,這樣的折磨誰又能抵得過。


    他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還是得用心進學考取功名,才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


    池真真似乎看出他的決心,心中安慰少許,池小誌能長大些不招惹禍事,是真的長大了。


    姑侄二人正在說話,段氏著急忙慌地趕來:“真兒啊,外頭來了位侍監大人,說是宮裏貴人傳召你,現在就得進宮。”


    宮裏?


    池真真第一個念頭便是太子妃要見她,是淩姐姐出什麽事了,還是淩姐姐知道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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