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佳嘉站在雪場門口感歎:


    “親自來了雪場才知道,這裏如果不佩戴專業的護目鏡,完全睜不開眼。我剛才偷偷試了一下,眼睛差點被雪的反光閃瞎了。”


    顧和唯笑道:


    “為什麽要嚐試那麽危險的動作?來了這裏,我建議你多聽我的。十年前,我愛上了滑雪,每年到了這個季節,我都要來阿爾卑斯山滑雪,在這裏玩個盡興,然後回去過年。”


    餘佳嘉踮起腳尖,眺望著遠處從雪具租借處出來的人群。


    大多數人看上去都像她一樣,既是第一次來,同時也是滑雪新手。


    餘佳嘉蹲下,有點不放心地又用手固定了一下腳上的雪板,拉了拉顧和唯的衣角:


    “看著這個弧度,我有點害怕。我最害怕失控了,我覺得我這一下去,肯定失控,到時候摔個狗啃泥那倒是小事,我最害怕的是我摔斷脖子,變成殘疾。”


    顧和唯大笑:


    “你把滑雪想成什麽了。你看看這周圍,難道你覺得這麽多人,個個都是專業選手嗎?大家絕大多數都是來圖一個新鮮的體驗,體會一下滑雪這項運動。


    如果真的那麽危險,怎麽會有人前仆後繼的過來玩?”


    餘佳嘉撇了撇嘴:


    “但是我聽說過一個說法。說全世界最好的骨科醫院,就在這阿爾卑斯山的腳下。他們每年都收治大量的因為滑雪而摔傷的遊客。滑雪的盡頭是骨科。”


    顧和唯道:


    “那你還應該聽說過一句話。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新手正因為是新手,像你這樣,第一次滑雪通常都會萬般謹慎,絕對不會挑戰危險動作,更不會冒冒失失去找那些沒有開發的野路段。


    那些從阿爾卑斯山的山頂,一路衝進骨科醫生手術台的人,往往都是滑雪好幾年的半專業人士。他們對自己的技術和運氣都很有信心,常規的滑雪已經無法讓他們產生興奮和成就感,所以就會給自己上難度,一不小心——”


    遠處有個小孩子,剛蹬上雪板的那一刻,就可愛的摔了個屁墩。


    顧和唯接著道:


    “就像那孩子那樣了。”


    餘佳嘉被小孩子可愛到,忽然覺得,就連那麽小的小孩都有勇氣嚐試滑雪,她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了,有什麽不敢的。


    距離親眼目睹阮星成在自己麵前墜樓身亡,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餘佳嘉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見任何人。


    她每天都很害怕,既不想出去見人,也不願獨處太長時間。


    白天還好一點,每天到了傍晚,她就逐漸開始焦慮,痛苦。


    一閉上眼睛,她就感覺阮星成又回來了。


    就在她身邊,惡狠狠地盯著他。


    阮星成的父母來魔都給他辦後事,鍾勝楠告訴了她。


    不管怎麽說,不論實際上還是名義上,她都是阮星成生前最後一任女友。


    雖然餘佳嘉覺得自己已經說的不能再清楚了,他們已經分手了。


    但是阮星成到後期,精神已經瀕臨崩潰,已經不正常,在他心裏他們並沒有分手,甚至,或許他臨死前還覺得,他們一起共度了一段“婚姻”時光。


    餘佳嘉知道,阮星成把自己的照片給他父母看過。


    兩人在沒鬧掰之前,還商量著,找個兩人都休假的時間,就回去阮星成的老家去拜訪他的父母。


    想到這些,餘佳嘉覺得特別傷感。


    一年前,她答應阮星成做他女朋友的時候,她心裏的確是充滿了甜蜜,對甜甜戀愛的期待。


    她喜歡他的樣子,喜歡他有健身痕跡的身材,喜歡他有時候傻傻的哄她開心,喜歡他為她患得患失,緊張兮兮的樣子。


    那時候的感情……是真的。


    但是後來,事情是怎麽變成那個樣子,兩個人之間到底什麽時候開始沒有愛,甚至隻剩下害怕和憎恨?


    餘佳嘉想好好回憶那個時間點,但是一想到他,就馬上聯想到他掉到樓下,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害怕的不敢想下去。


    鍾勝楠告訴了她阮父母來殯儀館的時間地點,她也去了。


    她準備了一些話想對他父母說,她想告訴他們,他本質上不是個壞人,他隻是有自己的心魔,他害怕被看不起,他害怕自己被別人比下去,他害怕自己擁有的一切會輕易的失去。


    他是一個看似強壯,卻非常沒有安全感的男人。


    而這種性格的養成,到底是應該怪原生家庭還是怪他自己,抑或這隻是命運使然?


    餘佳嘉躲在大廳的柱子後麵,看見阮星成的父母抱著他的骨灰盒,悲痛欲絕,阮母更是走一步,跪倒在地上哭十幾分鍾,再被別人扶起來走一步,再跪倒痛哭……


    如此反複多次,短短的一段路,竟走了快一個小時,都沒走完。


    阮父看上去很鎮定,他沒有什麽表情,麵對悲痛的妻子他甚至沒有一句安慰。


    但是可以看出,他的頭發白的很劇烈,那不是一種老年人自然的灰白色頭發,而是遇到無法承受的事情之後,巨大的精神壓力導致的一夜白頭。


    最終,餘佳嘉還是沒有勇氣出現在他們麵前。


    她不知道鍾勝楠跟他們說了多少,他們是否知道,兒子人生最後的幾天是跟她在一起度過的,雖然是以脅迫的方式?


    餘佳嘉心亂如麻,眼睜睜地目送著阮星成的父母離開,沒有上前說一句話。


    自責,痛苦,糾結,後悔……


    種種情緒困擾著她。


    她不知道該怎麽走出來。


    “佳嘉,跟我去滑雪。”


    上一次來看望她,顧和唯掏出兩張機票:


    “我們一起去瑞士,去阿爾卑斯山滑雪。”


    “滑雪?”餘佳嘉有些呆滯,“為什麽要滑雪?”


    顧和唯道:


    “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知道幹什麽的時候,我就會去滑雪。如果沒時間,我就在國內找個雪場,如果有時間,比如像現在,我就一定會去阿爾卑斯山滑雪。


    以前我不會滑雪的時候,我也問出了和你一樣的問題,為什麽要滑雪。


    但是當我學會了之後,這個問題我就可以回答了。


    在雪道上滑行,聽著風的呼嘯,從耳邊刮過,還有急速向下衝刺的速度帶來的刺激,那個時候,你會忘記這個世界上一切的煩惱。


    還有,你現在是滑雪新手,對於滑雪你一無所知。你知道這一點最大的好處是什麽嗎?


    是你學會的所有東西都是你人生裏最新的體驗,你從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敢,到敢賣出第一步,再到學會一些動作,再到敢於挑戰新動作,甚至有一天你的滑雪技巧會超過我。


    相信我,這一切都會帶給你巨大的成就感。


    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忘掉過去不開心的事,從今往後輕鬆的生活。


    所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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