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返回原處,將父親攙扶起來。


    兩人回到候診椅,江川環顧一圈後,大驚失色道:“我的包呢?”


    父子倆沿著候診椅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什麽都沒看見。


    “我包呢。”江川聲音帶著哭腔,裏麵是他好不容易給父親積攢的救命錢,還欠寸頭15000呢。


    周邊人群無動於衷,候診的候診,聊天的聊天,沒人關心這對陌生人丟了什麽東西,沒人關心這對陌生父子的死活。


    醫院是什麽地方?


    每天都有人離開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的救命錢被賊偷走,誰有精力關心別人的事。


    就算這對父子是救人英雄,可是又關他們什麽事,沒看就連被救者都沒說什麽嗎?


    “對了,監控。”


    江川忽然一拍腦門:“爸,錢肯定丟不掉,我現在就打電話報警。”


    他連忙掏出手機報案,沒注意到父親的麵色有點古怪,就像是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不大功夫,兩名治安官接警趕來,當即就調取了監控。


    視頻很清晰,父子倆為了救人動作太匆忙,從椅子上起身的時候將手包帶到了地上。


    隨後一個身穿黑色羽絨服的人影將手包揣進懷裏,離開了現場。


    女人用羽絨服的帽子遮住了頭,臉上戴著口罩,從體態和部分麵部特征來看,年齡大致在60歲到70歲之間。


    因為特征不明顯,排查估計需要一段時間。


    江川隻能留下電話,悶悶不樂的攙扶父親回家,出了這檔事,父親的治療又要拖一段時間了。


    小夥因為救人反被竊走父親救命費用,這個話題太能博取眼球。


    信息傳的很快,不多時就傳到了西林電視台民生頻道的記者張宇耳中。


    事發第三天,張宇根據登記信息,帶著攝像機敲響江川的家門。


    一個眼睛通紅,蓬頭垢麵的男人拉開了門。


    張宇打量了一眼屋內的環境。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逼仄的客廳,簡陋的裝修。


    這家人生活拮據,卻有一顆正義凜然的心,這個正能量課題可以深挖,張宇暗暗想道。


    張宇又瞅了男人一眼,頓時心裏一凜。


    這是什麽樣的眼神?


    仇恨,絕望,還帶著毀滅一切的憤世嫉俗。


    張宇估計這家可能出了什麽大事,輕聲問道:“請問您是在市立醫院救人的江川嗎?”


    江川沒理他,腳步踉蹌著走進臥室。


    張宇跟著他進門,入眼所見,讓他臉色大變。


    一個臉色鐵青的老人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床頭櫃上是一瓶隻剩下殘液的毒鼠強和一封信。


    江川一聲不吭,將水盆裏的毛巾榨幹,動作輕柔的替父親擦拭麵部,然後又挨個擦拭父親的手臂和手掌。


    “節哀順變,打攪了。”


    張宇不知說什麽好,對著老爺子的遺體鞠了一躬。


    心裏有一腔怒火仿佛要噴湧而出,燒的全身都無比難受,他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竊賊。


    當晚張宇就將新聞報道了出來,報道後網絡一片嘩然,治安署當即加大了偵辦力度,很快就鎖定了竊賊。


    張宇跟著治安官趕到竊賊家,對其采訪。


    竊賊今年69歲,是個從銀行退休的老娘們,穿金戴銀,看起來很富態。


    看見治安官,老娘們極力辯解:“你們可別血口噴人,我是在地上撿的錢包,又不是從人家裏偷的。”


    “真要說起來,我還是做好人好事呢。我是怕小偷將包拿走了,所以才撿起來保存,準備還給失主。”


    張宇氣的牙癢癢,問道:“放屁,你要還給失主為什麽不在原地等,或者交給治安官?”


    “正好家裏有點事,我就先回家了,我年齡大了,記性不太好。”老娘們狡辯道。


    聽到動靜,臥室內走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衝著治安官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是律師,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


    “其一,這是我媽撿的錢,不是偷的。”


    “其二,拾得他人財物,要拒不歸還才構成侵占罪,我媽又沒說不還。”


    律師將手包遞給治安官:“呐,現在還給你們了,你們點點,隻要錢不少,我媽就構不成侵占罪。”


    治安官冷聲道:“你們還有理了?就是因為你媽偷了人家錢,才導致那家老人喝藥自殺,你知道嗎?”


    老娘們才不怕治安官,狡辯道:“關我什麽事,那個老不死的就是知道自己救不活了,所以才故意自殺,就是想訛我們錢。”


    治安官眼睛一瞪:“再胡攪蠻纏我現在就把你拘回去,不要以為年齡大,我們就治不了你。”


    “你別嚇我,我有心髒病,出了事你要負責。”老娘們忽然往地上一躺,身體直抽抽。


    律師兒子推了推眼鏡:“根據現有證據,你有什麽權力拘留我媽,就因為你是治安官就能濫用職權?根據治安機關督察條例,我可以投訴你。”


    治安官和張宇交換了一下眼神,雙方都很無奈。


    這種滾刀肉加上流氓律師的組合,誰踏馬能玩的過?


    兩人拿這家人沒辦法,法律根本懲治不了他們。


    張宇走出門外暗暗歎息,有的時候違法成本實在是太低了,正是因為太低,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猖狂。


    江川拿到了屬於父子倆的錢,將父親送到火葬場,然後捧著一盒骨灰回到家。


    他雙目失神的坐在沙發上,父親走了,整個世界都感覺空蕩蕩的。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感覺,直到今天他才深深地體會到。


    砰砰砰!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江川拉開大門,隻見一個短發女人正站在門外。


    女人問:“我聽說了你的事,你想報仇嗎?”


    江川下意識問:“怎麽報?”


    “我有辦法讓那個女人坐牢。”


    “坐牢有屁用,肯定是讓他們全家死絕啊。”門外忽然又傳來一道男聲。


    葉喬道:“真巧,方先生你也來了?”


    “進去說吧。”方正一馬當先邁入客廳。


    三人將門關上,方正從腰上掏出一把手槍,毫不遮掩的放在茶幾上。


    “對於這種人,要讓他們一家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斃,要讓全大夏的蠅營狗苟之徒知道,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也讚同。”


    葉喬遞給他一根煙,輕輕一笑:“來根煙,去陽台。”


    冬日的陽光如輕紗般柔和灑落,一男一女靜靜佇立在陽台上。


    煙霧彌漫中,男人黑衣挺拔,女子紅裙搖曳。


    此情此景,江川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詞。


    “雌雄雙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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