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兒走了,葛峽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平靜得出奇。


    忽而。


    刷!


    火德宗山門處閃爍起一抹雷霆的光華。


    一道倩影攜帶金色的雷光從遠方疾馳而來。


    葛峽知道那是誰來了,餘光將那雷芒收入眼中,隨即悄然起身,將韓冬兒的屍體輕輕放置在木馬上,身形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葛峽離開的前後腳,皇甫五芹的身影從天而降,來到這處小院。


    她如約而至來替韓冬兒收屍。


    皇甫五芹金色的眸子凝望著那伏臥在木馬上的韓冬兒屍體,確認她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後,也沒有帶走她。


    而是就地動用雷法挖出一個深溝,將韓冬兒的屍體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


    最後用泥土掩蓋。


    臨走之前,她還攝來一塊石頭,切割成墓碑形狀,放置在韓冬兒的墳前。


    碑上刻著的是伏魂劍韓冬兒六個字大字。


    皇甫五芹端詳墓碑片刻,似又覺得不妥,隔空攝來墓碑,又將伏魂劍三個字抹去,將其改為火德宗韓冬兒之墓。


    做完這一切,皇甫五芹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身形化作雷霆,循著夜色破空而去,消失在了天際。


    小院籬笆之外,孔艽和葛峽站立在一起,仰頭目送皇甫五芹離去。


    有葛峽這個掌生大能幫忙掩飾,皇甫五芹自然是沒有察覺到兩人。


    不過讓孔艽感覺奇怪的是,在皇甫五芹到來的這個過程中,葛峽沒有對她出手。


    當然,葛峽的一舉一動孔艽都能通過鎮魂鈴掌控。


    但他甚至連殺意都不曾流露。


    隻讓孔艽多看了這個老人幾眼,望著葛峽那今夜異常平和的蒼老麵龐,輕輕問道:“那是你仇家的女兒,你不恨她?”


    葛峽默默的搖了搖頭,望著皇甫五芹消失的夜空,釋然的說道:“恩怨已了。”


    說罷,葛峽手掌虛空一抬,將皇甫五芹剛剛掩埋的韓冬兒屍體重新從泥土下抓起。


    將其固定在半空中時,葛峽偏頭看了一眼孔艽,以商量的口吻說道:“能借你一些霜雪之精人靈血一用嗎?”


    這個要求讓孔艽抿了抿嘴,如果自己要拒絕的話,受鎮魂鈴束縛的葛峽是不能強取的。


    雖然不知道他要搞什麽鬼。


    但看在他曾經在星空祭壇這麽出力的份上,還是點了點頭應道:“可以!”


    葛峽朝著孔艽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輕輕拿起孔艽的手腕,隔開一條傷口。


    他的手段很高明,孔艽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感覺手腕一涼,一團差不過拳頭大小的血液被葛峽攝了出來。


    孔艽已經完全煉化霜雪之精,身體的血液都含著霜雪之精的特性。


    那團血液乍一出現在空氣中,令得這小院的溫度,都陰冷了幾分。


    而後孔艽靜靜的看著葛峽動用手段,將那一團人靈血隔空拍入韓冬兒的屍體。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在孔艽的注視下,韓冬兒因為取出血果而幹癟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飽滿,變得白皙。


    除了一頭掉落的青絲,韓冬兒如今的屍體,和她取出血果之前別無二致。


    如此還沒有結束,韓冬兒的屍體,在吸收了孔艽那經過霜雪之精洗禮過的血液影響下,開始緩緩浮現出一層白霜。


    霜雪之精霸道的寒力,將她整個屍體都被冰封,化為了一副冰棺。


    做完這一切,葛峽放下了抬起的手掌,目視著韓冬兒的屍體,蒼老麵容上流露出回憶之色:“她其實是愛美的,之前在無盡海曾不止此一看到她偷偷照鏡子。”


    “回來蕪東之後,一直以男性裝扮示人,心裏也一定想著要換回女裝。”


    孔艽沒有去接葛峽的話,後者的樣子像極了自言自語。


    說著,葛峽又偏頭望向了孔艽,以緩緩的嗓音朝著孔艽講授道:


    “霜雪之精能鎖住人肉身生機,令其血肉不腐。你日後若是遭遇命懸一線之危,也可用霜雪之精冰封全身,等待救助。”


    葛峽不愧是掌生大能,他所說的霜雪之精的這個妙處,即便是《仙基》上都未曾闡明過。


    “原來如此。”孔艽微微額首,他想到了自己和袁笑一戰後,自己就是被霜雪之精給冰封了。


    本以為是因為門派救助的,原來是托了霜雪之精的福。


    “一日歸魂施展的不錯,老夫還以為那是個雞肋的秘法,到手之後,都幾乎沒有用過。”


    “倒是讓你找到了用處。”


    葛峽說這話,明顯早就看出來韓冬兒是孔艽出手用一日歸魂續了一日的命。


    他也沒問孔艽為什麽會他的秘法,估計是已經猜到了孔艽得了他不少傳承。


    孔艽默默點頭沒有多言。


    因為他感覺今晚葛峽特別怪,嘮嘮叨叨的,這幅模樣葛峽隻在兩個人麵前顯露過。


    一個韓錫,一個韓冬兒。


    可能是因為自己得到了他傳承的原因,葛峽下意識的流露出這種姿態。


    不過這代表不了什麽。


    孔艽並不會因為自己得到了葛峽的傳承而對他有什麽師徒之情。


    畢竟這家夥之前可是要奪舍自己的,要不是自己命硬,早死在他手裏了。


    <divss="contentadv">葛峽忽而又問道:“你能煉製幾品的丹藥了?”


    葛峽問得極其認真,一雙眸子望著孔艽,等待著他的答案。


    孔艽張了張嘴。


    他是有些不耐煩的,不知道這老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可想著以後可能保不準遇到什麽闖不過去的難關,還得借助鎮魂鈴請他出來幫忙。


    抱著能結善緣就結善緣的想法,孔艽隻能按納住性子,如實說道:“堪堪二品,四五成的成丹率。”


    “不錯了,才入丹道兩三年而已。假以時日,未嚐不能成為四品丹師。”葛峽非常滿意孔艽的回答,老臉上浮現暢快的笑容。


    “我的丹道傳承總算還未斷絕。”


    這句話落下,倒是讓孔艽對這個老人心裏升起一些憐憫。


    這個曾經在蕪東讓聞風喪膽的魔頭,一個徒弟,一個徒孫都死了。


    不僅一身掌生修為一個傳承人都沒有,連丹道的傳承都斷了。


    在極其注重傳承的蕪東,傳承斷絕和凡人無後的情況一樣慘。


    “不行,不能和他多說了。不能對這個老家夥心生出憐憫。”


    強壓著心頭的情緒,孔艽指了指韓冬兒那被冰封的屍身,將話題推回現實,輕輕說到:“她已經沒救了!”


    果然,葛峽沒有再多言了,望著韓冬兒的屍身,稍息沉默後又結了一道印法,朝著冰棺中韓冬兒虛空一抓。


    刷!一團暗淡的血色光團被他隔空從韓冬兒屍體中攝出。


    孔艽看這個光團有些類似於神魂,可因為沒有達到掌生,還不能稱之為神魂,頂多隻能算魂魄。


    這團魂魄從韓冬兒體內飄出之後,極其不穩,隨時有消散的跡象。


    葛峽一連打出數道印法,方才將其穩固。


    而後他做了一件讓孔艽目瞪口呆的時候,他嘴巴一張竟然直接將韓冬兒的神魂送入口中,就這麽吞了下去。


    “你在幹嘛?”孔艽之前還對葛峽升起的一點點好感,現在已經蕩然無存,冷冷的看著葛峽的舉動。


    後者居然把自己徒孫的三魂七魄給吃了。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生前飲血,死後吞魂。


    葛峽卻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沒有解釋什麽,抬頭看了一眼火德宗而今淒涼的景象後,眼神又恢複了他身前的那般陰沉。


    他對著孔艽說道:“你的血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下一次在動用這件仙……銀鈴喚我出來,我會無條件幫你出手一次。”


    末了,葛峽又指了指韓冬兒那被冰封在冰棺的屍體。


    “幫我保護好她的肉身,算是第二個人情。”


    “怎麽樣?”


    說著,葛峽陰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孔艽,等待著他的回應。


    如果之前葛峽吞服韓冬兒神魂的舉動,讓他對這個老人心生厭惡的話。


    見到他又如此在意韓冬兒的肉身後,他隱約猜到了什麽。


    看著葛峽,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你莫非……”


    你莫非想要救韓冬兒?


    這句話孔艽沒有說出來,在他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掌生之下的修士一死,就是一了百了。


    隻有掌生之上神魂不滅。


    葛峽到底再想些什麽?


    “你不用知道為什麽,這個條件並不難,卻能換得掌生大能為你出手,你隻管回應行還是不行。”葛峽並沒有多做回應的意思,凝視著孔艽,等待著後者的回答。


    這個買賣怎麽看都劃算。


    孔艽哪兒有不答應的道理。


    不管葛峽再搞什麽鬼,他的條件對自己都百利無一害。


    當即點頭,應了一聲:“成交。”


    “好!”葛峽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封住韓冬兒屍身的冰棺後。


    化作一團紅色的神魂,回到了孔艽的識海。


    相比之前葛峽的神魂,這一次他那赤紅的神魂中心多了一團小了好幾圈的神魂。


    韓冬兒的三魂七魄,被葛峽以這種方式留了下來。


    “逆轉生死,那是掌生境界的領域,我是想不到你有什麽方法能複活韓冬兒。”見此孔艽搖了搖頭。


    不過葛峽是妄想也好,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壞處。


    反而他可以以此為籌碼,獲得葛峽日後更多的幫助。


    “嗯,如此一來,就有兩次讓葛峽出手的機會了。”孔艽摸了摸下巴,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一趟算是沒有白跑。


    一次掌生大能出手的代價,在蕪東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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