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明月高懸。


    大荒,距離天齊邊界兩萬裏之外的叢山峻嶺中。


    偶有妖獸嗜血的嘶鳴在夜色中回蕩,晚風將那聲音帶得老遠。


    被孔艽三人搗毀的烏蛇部部落遺址上,一群赤著上身,胸前紋有凶猛虎紋刺青的蠱疆巫修,迎著月色踏入了那屍橫遍野的山穀內。


    為首的一壯漢半張麵孔不知道被什麽妖獸咬去,從右耳到鼻梁的位置血肉無蹤,隻剩一片猙獰的白骨。


    他頭上紮著小辮,血氣如火,在這清冷的夜幕中,散發出熊熊烈火般的熾熱高溫。


    儼然是化魂境界的強者。


    望著山穀內的滿地屍體,這半臉壯漢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偏了偏頭朝著身邊族人翁聲開口:“看看有沒有活口。”


    因為之前下了數天的暴雨。


    那些屍體早已被泡脹,在泥水中腐爛,散發出惡臭,屍氣熏天。


    他的手下在烏蛇部落無數屍體中巡察了一圈。


    “稟族長,烏蛇部全部遇難,沒有一個活口。”聽得耳邊屬下族人的匯報,那隻有半張臉的族長眼睛裏有怒火燃起,瓦聲瓦氣的罵了一聲:“之前不是說在邊境位置看見過宰父巧巧嗎?那騷貨的族人都死了,她為什麽還活著。”


    半臉族長的身後有一個枯瘦的老者,身披黑袍,杵著一根白骨拐杖,眼睛裏都是陰翳。


    聽得族長的發問,那老者怪笑一聲答道:“可不光光隻看到宰父巧巧,據說當時她和一群不明身份的靈修待在一塊的。”


    “駕著一頭妖獸禽鳥,飛過了兩萬多裏。”


    “那幾個靈修,說不得就是滅了烏蛇部的罪魁禍首。”


    聽得老者的回應,族長眼裏也是流露出殘忍凶芒,厲聲罵道:“吃裏扒外,勾結外域修士殘害自己同胞,該拿她祭了巫神。”


    罵完,族長問向旁邊的族人:“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聽聞錦鼠部落的升輪說,是朝著天齊去了!”


    如此回應,更是坐實了方才的猜測,族長怒從心起,胸腔猛虎圖案似乎都隨著他的怒氣而活了起來,發出陣陣虎嘯之聲。


    “聯係天齊潛伏的晝寅部眾,無論如何要把宰父巧巧那娘們找出來。”


    “我要讓她知道背叛蠱疆的下場。”


    老者以陰沉嗓音提醒了族長一聲:“族長,那幾個和烏蛇部覆滅有關的靈修也不能放過了,當殺一儆百。”


    “對!把見過那幾個靈修的部族巫修聚在一塊,繪出畫像一並處理了。”晝寅族長脾氣暴躁無比,怒極時額頭上都有青筋暴突。


    “滲入大荒這事關係到我蠱疆未來的氣運。”


    “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


    晝寅部,蠱疆能排入前十的大部落。


    為金鳴部落當代族長手下最鋒利的長矛。


    得金明部落族長的命令,在兩年多以前都潛入了大荒,帶領各個中小部落,欲圖搶占到蠱疆先知所說的先機。


    盡管兩三年過去還沒有眉目。


    但對大荒數十個潛伏下來的中小部落,擁有絕對的統治權力。


    在蠱疆,弱肉強食,弱者服從強者的命令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隨著晝寅部落族長一聲令下,所有見過孔艽一行的蠱疆巫修被調集在一起,繪製出他們三人的畫像。


    一場針對宰父巧巧和孔艽三人的獵殺悄然展開。


    ……


    是夜,孔艽並沒有在公主府管家的安排下入睡。


    白日裏見到的二皇子頭頂氣運顯現的凶兆,讓他嗅到了危機感。


    再加之禁軍的威脅,孔艽哪還有待在公主府的閑情逸致。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嘴裏嘟囔著自己的至理名言,孔艽推開了房門。


    在深夜子時便叫出了上官雨舟,兩人循著夜色走到晴公主的寢宮,隔著屏風,恭敬的向自己師母告別。


    本以為晴公主多少會開口挽留。


    出乎預料的是,晴公主聽得孔艽的告辭之言,竟一點意外的語氣都沒有。


    “出了皇城,小心行事。”晴公主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便不在多言。


    “師母教誨,弟子謹記!”孔艽自然是恭順應是,而後帶著上官雨舟告辭晴公主。


    兩人離開晴公主寢宮的片刻。


    皇甫五芹悄然走出,在孔艽兩人告別時,她一直都在,隻是沒有現身。


    望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孔艽身影,皇甫五芹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對著自己母親脆生開口道:“定然是白元晉白日裏的話,把他唬住了,他最嫌別人找他打架了。”


    “之前在蒼梧派,要不是父親逼著他跟袁笑打,我都不知道他成長到如此地步了。”


    “身在他域,避開無意義的爭鬥,確實是上策。”屏風後的晴公主並沒有入睡,而是身著寬容的青衫,在桌前兀自研墨,她用的墨極香,有檀木之味在寢宮飄蕩。


    “不過他選擇避讓,也不全是因為禁軍。”


    “如今皇城之中風雨飄渺,他怕是嗅到了什麽味道,不想摻和進這趟渾水裏。”


    “你父親收的這個弟子,不簡單。”


    皇甫五芹敏銳的捕捉到了晴公主話語裏的端倪,靈動的眼睛,看著那篤誌研墨的母親,神情有些肅穆。


    “母親您沒有摻和進舅舅的那些事裏吧?”


    晴公主笑了笑,看著自己女兒,以往她可是說不出這些話的。


    雖然皇甫五芹從小就聰慧,可性子在這皇室成員裏,還是太過於單純。


    眼下自己隻是稍微透露了一點信息,她居然就開始關心起自己來了。


    淡淡一笑後,晴公主問道:“是孔艽告訴你的?”


    “哪裏用他說嘛,我又不笨。他這麽煩跟人的人,白日裏他不惜動手就不想和太子扯上關係。”


    “出來皇城是也對白相明這個二皇子的人躲之不及。一言一行,都在極力撇清和皇室的關係,要不是母親你是他師母,他肯定皇城都不進來的。”


    皇甫五芹掰著手指,在那兒細數著孔艽不對勁的地方。


    初時臉上還有笑意,而後表情又嚴肅了下來,認真的說道:


    “孔艽這人有些難以揣摩的地方。他初時在蒼梧派,鋒芒未露時,次次遇到常人必死的危機,他都能逢凶化吉。”


    “我沒跟您說過吧,霜月壇一行,十數個門派的弟子全死了,就他一個人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


    “這一路從蕪東走來,危機重重,數次生死劫難,也靠他的感知避開了,你女兒能活下來,全靠他。”


    “他……對前路的凶險洞察,怕是天生的,冥冥之中的感應。”


    皇甫五芹什麽性子,晴公主再清楚不過了,能從自己女兒口中聽到這麽多關於孔艽的誇讚,她那恬靜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異彩。


    “看來孔艽確實有異於常人之處。”


    “所以呀,他這麽著急從皇城裏往外跑,八成是感應到了什麽。”


    “必然是能影響到他自身安危的局麵。”


    說道孔艽的不凡,皇甫五芹如數家珍,但看著自己母親,她還是忍不住再問了一句:“母親您到底有沒有摻和進去!”


    晴公主研墨的手臂忽而停了下來,看著自己女兒露出一個成竹在胸的笑容。


    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安慰道:“你母親現在可是蒼梧第一大派的掌門夫人,他們動不了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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