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讓我擔憂的,卻是:萬一警察抓到我時,我該如何麵對母親?她一定會遭受比現在更大的痛苦。我真的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意看見她痛苦。至於後母,我覺得一下子就讓她死了,未免太便宜了她。


    我一點都不擔心筆跡的問題。因為父親從二十歲開始,幾乎就不動筆寫字,跟朋友之間更無書信往來,所以應該很難找到父親寫過的字,來和我寫的手記做筆跡比較。而且,我曾經在父親留學歐洲時的素描簿上,看過他寫的幾個字,覺得跟我的字很像;當時我的心裏還想著:我們不愧是父女呀!


    但是,因為別人很容易看到我寫的東西,所以也不能完全用我自己的筆跡,去寫那一份手記。於是我找到一封中年男子寫的信,並且模仿上麵的筆跡……


    拉拉雜雜想了很多。每次一想起父親曾經對我好,我就覺得自己罪惡深重。回想起來,在幾個女兒當中,父親最信賴我,最常和我說話,所以我才有本事寫了那樣的手記。我跟梅迪西的富田女士,似乎是他少數談得來的人。然而,被他深深信任的我,竟然對他下了毒手。


    從深夜到黎明的時間,長得超乎我的想像。冬夜實在漫長呀!天色終於泛白,但是新的恐懼又爬上我的心頭。萬一右代宮家中的其他女兒們,有人在我之前發現父親受害,那我就無法把鞋子放回去了。工作室裏有兩雙鞋子,這一點後母她們都知道,其中一雙不見,並且被發現,我就大大不妙。可是我若是太早回去,又顯得奇怪。而且,在送飯去之前去畫室的話,會留下腳印。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關於鞋子的問題,因為是匆匆忙忙間想到的方法,所以設想得並不周全,才會有這麽多的擔憂。我愈來愈憂心我把鞋子放回去是好主意嗎?鞋子有一點濕,但這不是大問題,因為誰也不敢斷言父親不會在下雪時走出工作室,但是警察看到被我丟在工作室門口的鞋子時,難道不會想到要對照腳印是不最父親的鞋子?雖然這是一雙非常常見的鞋子,萬一斷定的結果和鞋印是一樣的,總是一件麻煩的事。不過,如果鞋子不見了,麻煩會更大吧?


    想來想去的結果,我還是把鞋子拿回去了。很幸運,並沒有斷定那個鞋印與父親的鞋子有關,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早上又下了點雪,鞋印變得不吻合了,或是警察根本沒想到要拿父親的鞋子來對照腳印嗎?


    警察來我家調查父親的死時,態度非常嚴厲。我是早有準備的,當然不會被盤問出什麽問題。看到其他姊妹哭泣時,我一點也不同情,內心反而有一種痛快的感覺。隻是昨天晚上在雪中站立一晚,可能感冒了,覺得非常不舒服,顯得有氣無力的,看起來反而更像遭遇喪父之痛的女兒。


    母親知道命案當時我不在右代宮家,也沒有去她那裏時,便以為我是巧合因為工作的關係,而留在工作的地方過夜了;為了不讓右代宮家的人知道我在工作,所以她便堅稱我在她那裏。


    母親就是這樣單純的人。


    現在我想談談真理亞的命案。


    殺害真理亞當天,我是第二次獨自去真理亞家。前一次是去了解地形,兩次之間的間隔時間並不長。間隔的時間如果長了,難免讓真理亞有機會和夏妃閑聊,說起我去她家的事。那就容易被懷疑了。


    一想到這個計畫,我就心跳加速,十分害怕。任誰也想不到一個年輕的少女,會幹出這種事。殺父親是如此,殺真理亞時也一樣。


    我在黑暗的路上,一邊慢慢徘徊,一邊擔心:萬一那個人正好今天不像平日一樣的在這個時候經過這裏,那可怎麽辦?為了配合這個時間,我已經殺死真理亞了。萬一他今天比平日早,已經離開這裏了……想到這裏,我竟然雙腳無力,整個人就要暈倒。所幸,他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眼前。後來我才知道真理亞死亡的時間,警方推測是七點到九點,我實在太幸運了。實際時間是七點多一點。警方可能是因為這案子是偷竊導致殺人,所以才將時間帶拉得這麽長吧!真理亞的葬禮之後,我故意弄髒幾張坐墊。清洗坐墊的工作當然是我的,洗好了的坐墊,就晾在屋裏風幹。


    這時的我,似乎已經對殺人這事漸漸習慣,把這種事當作一個遊戲了。並且對即將來到的旅行,充滿了期待。


    殺害父親和真理亞時,充滿了變數,我的心情也很不安。但是這趟旅行幾乎一切都在我的計畫當中。我提起父親在手記裏說過的事(我們都有被告知一點點手記的內容),醞釀去彌彥旅行的氣氛,結果後母她們都同意了。當我和雪子她們請求後母在岩室溫泉多停留一天時,沒想到後母竟然說她要獨自回會津若鬆。一切都如我所願。


    雖然我很掛念母親,可是我卻不能讓母親知道我沒有死的事情,因為她是個不會說謊的女人。我連母親都得隱瞞,總覺有點殘忍。但是萬一母親暴露真相,她所受到的痛苦,相信大於以為我已經死了。因此,我忍受著椎心刺骨的哀痛,離開了日本。


    昭和三十八年的夏天,我終於忍耐不住,來到京都的嵯峨野,想見母親一麵。孰料,從落柿舍到嵐山以及大覺寺、大澤地附近,我整整打聽兩天,都找不到母親的店。


    找不到母親,讓我非常氣餒,當時的心情真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


    無可奈何之下,我便前往東京。但是東京完全變了,車輛數倍於過去,高速道路縱璜,到處可見和奧運有關的標語。到了東京,我最想看的地方是目黑。我從遠處眺望右代宮家的舊址,從建築基地的樹林縫隙,看到了一棟新起的大廈。


    第二個想去看看的地方,是駒澤的森林。之前我就聽說過,駒澤已經變成高爾夫球場了。想去駒澤的原因,是想再看看我喜歡的小河、原野,還有殺害父親時掩埋凶器的地方。但是,當我站在駒澤的土地上時,我非常的震驚。眼前盡是推土機、大卡車,根本看不到森林或小河。我沿著路走,在原本是小河的位置處,看到了許多大大的水泥管。該不會那些於泥管已經取代了小河,河水是從水泥管的中間流出去的吧?我當年埋凶器的地方,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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