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入職以來我特地要了團隊每個人的履曆資料,工作上也會留意大家的一舉一動,但目前大家看著都挺正常,都是正常上班下班和工作而已。”時漾輕聲補充,“我和唐總給他們的工作安排也都屬於比較普通的工作,涉及不到商業機密,公司電腦也有自己嚴密的防火牆安全係統,外來設備侵入不了公司係統,也獲取不到重要信息,所以我就想著再多觀察看看。”


    傅景川看著她沒動:“那你現在是找到證據了嗎?”


    時漾搖搖頭:“沒有。”


    傅景川:“那怎麽會挑這個時間說?”


    時漾微微抿唇,沒有說話,像在猶豫。


    傅景川看了眼她搭在茶杯上的手,壓在杯沿上的細指有些微的收緊,指背被壓出一道淺淺的白色褶痕。


    傅景川視線在她手指那道白色褶痕上頓了頓,而後看向她的臉。


    時漾抬眸看向他,眼神是平靜的:“明天就是國風度假村項目的奠基儀式了,這麽重要的場合,又有媒體記者在,我怕他們會趁機搞事,所以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你說一聲,提前防範一下比較好。”


    傅景川:“公司對於這種大場合一向有完備的應急預案,而且也有一支能力出色的安保團隊,沒有人能在這種場合搞得了事,你不知道嗎?”


    時漾勉強牽了牽唇:“我進公司時間不長,我不知道這些。”


    “對不起,是我多慮了。”她輕聲說。


    傅景川嘴唇也微動了下,沒有說話。


    門外在這時響起敲門聲,服務員端了餐點上來,一道接一道,仔細而認真地擺放在桌上,短暫打斷了兩人的談論。


    “兩位請慢用。”


    服務員把餐點擺放完畢,禮貌道了聲後,帶著其他工作人員一道出去,順道把包廂門關上。


    傅景川取過筷子,隨意地夾了一筷東西,將東西盛放到她的碗裏,平靜的嗓音也隨著他不緊不慢的動作緩緩出口:


    “時漾,你剛才,是不是下樓了?”


    時漾心頭劇跳,下意識看了傅景川一眼。


    傅景川並沒有看她,隻是輕而緩慢地把還冒著熱氣的蒸鳳爪放到她碗裏,邊輕聲說:“嚐一下。”


    時漾垂眸看了眼碗中的鳳爪,輕聲道了聲謝:“謝謝。”


    但她並沒有動筷,隻是輕點了個頭,而後輕聲開口:“我剛才,確實下過樓。”


    傅景川動作倏然一頓,看向她。


    時漾也抬眸看向他:“我看到你抱著個小女孩,你和她,看著挺親密的,所以就沒有上前打擾。”


    她的眼睛和往常一樣澄澈幹淨,眼神也坦然而平靜。


    坦然到讓傅景川幾乎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莫名生出些許對她不住的感覺來。


    她的坦誠,突然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哪怕瞳瞳不是他女兒的概率隻有0.1%,他現在質疑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她和他的關係陷入萬劫不複。


    偏偏這種萬劫不複他賭不起。


    傅景川不知道,時漾是算準了他現在手上沒有直接證據,還是一切又隻是他再一次的癡心妄想。


    自始至終,除了時漾和瞳瞳同時出現的巧合,以及他麵對瞳瞳時奇妙的親切和心疼,並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時漾和瞳瞳有關係。


    “那個小女孩和你沒關係嗎?”


    傅景川看著她,黑眸又冷又沉。


    “沒有。”


    她的回答異常的平靜,與他對視的眼眸也隱隱摻了絲冷淡和決然。


    傅景川狠狠看了她一眼,突然推開椅子,站起身,走向她,彎身撈起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起:“我們現在就帶她去做親子鑒定!”


    時漾平靜任由他拉著走,隻是輕聲開口:


    “傅景川,我同意做親子鑒定。但如果結果證明我和她沒關係,我們從此各不相幹。明天國風度假村項目奠基儀式完成以後,我想走了,可以嗎?”


    傅景川腳步生生頓住,回頭冷冷看著她:“你還是要走?”


    時漾眼眶有些紅,但還是近乎倔強地和他對視:“不能每次都是我跟著你們的安排來。我可以配合你們去做親子鑒定,但如果結果出來證明沒有關係,我希望你也能尊重一下我的選擇。”


    傅景川看著她的黑眸已有些目眥欲裂:“你敢再走一次試試。”


    但今天的時漾也異常強硬,眼眶雖紅著,嗓音也還是和往常一樣綿軟平和,但出口的話卻極其冷靜。


    “你知道我敢不敢的。”她說,綿軟的嗓音已經帶了一絲哽咽。


    傅景川狠狠地瞪著她,沒有說話。


    他被她逼得進不得,也退不得。


    他早該料到,要等她主動坦誠,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早在對瞳瞳的身份產生懷疑的時候,他就該取下瞳瞳的頭發去做親子鑒定,而不是因為那一瞬的不舍,讓自己再次陷入這種被動中。


    她隻要心裏下了決定,就從來都是軟硬不吃的。


    傅景川知道他該去賭這一次。


    可偏偏,即使他心知他有著99.9%的勝算,剩下那0.1%卻是他輸不起的。


    就像時漾說的,他知道她敢不敢。


    他太他媽知道她到底敢不敢了。


    兩年前她虛弱從墮胎手術室出來、躺在醫院的畫麵不斷在腦海中回放,夾雜著她身邊所有人對她懷孕一事的否定,以及那張照片裏她毫無孕味的的身材,還有她包裏那份泛黃的出院小結裏的“終止妊娠”字樣,淩亂的畫麵在腦海中交織,逼得他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冷。


    他一向知道時漾聰明,但從沒想過,她把她所有的聰明都用到了他身上。


    他痛恨她的過分聰明,甚至是狡猾。


    她狡猾地不去以他和瞳瞳的親子鑒定結果作為談判條件,而是詭譎地偷換概念,以她和瞳瞳的鑒定結果作為要挾。


    這就給了他另一種可能,瞳瞳可能是她的女兒,但不一定是她親生的。


    她進過墮胎手術室,她手上有終止妊娠的出院小結,她身邊沒有人見過她懷孕的樣子,她的照片沒有留下她懷孕的痕跡……


    一切的一切,不在向他提醒著另一種可能,她和他的孩子沒了,但她去收養了另一個孩子。


    這在其他女孩子身上或許不可能存在,但到了她身上,就變成了合情合理。


    因為他所認識的時漾,從來都是內心世界強大、主見也強大到驚人的人。


    這個世界就沒有她敢不敢的事,隻有她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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