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楓上次來請靜虛真人隻是在門口,進入回雁宮還是第一次。


    他目不斜視,一路往裏走,穿過一個天井小院,後麵一左一右兩間偏殿。


    寒風呼嘯,卷起白雪如絮。


    “請進。”左邊那間偏殿,靜虛真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石楓推門輕輕走了進去,這屋子顯然設有禁製,方一進去,外麵的寒風聲頓時被隔開,瞬間寂靜下來。


    屋子素雅簡陋,月光石下,一張木案,上麵幾卷道經。


    靜虛真人坐在幾案後麵,平靜的臉色帶著幾許疲倦。


    石楓正要行禮,靜虛道人擺了擺手,“你如今也是一宗長老,不必執弟子之禮,請坐吧。”


    石楓還是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弟子不敢,見過師伯!”說罷,在下首端端正正坐下。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石楓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不祥之感。


    “...這些天我一直為冰兒療傷,持續了一個多月,日日渡氣,修補真元,但卻總不能全功。


    而三天前,我忍不住仔細檢查了她的身體,發現她的金丹上居然有一道裂痕...”


    “什麽?”石楓驚得站了起來,“這怎麽可能?”


    元氣受損,雖然嚴重,但好好修養,還能恢複,但金丹出現裂痕,那問題就不妙了。


    畢竟金丹乃是修士元氣之基,一旦裂丹,便身死道消,萬劫不複矣。


    “千真萬確!”


    “難道說九月三十那晚之戰,冰...秦師姐被馮二施了暗算?”


    “應該不是!”靜虛真人緩緩搖頭,“貧道看過,那道裂痕並非新傷,而且很奇怪...”


    “師伯,什麽奇怪?”


    “我也說不太明白,好像裏麵似乎出現膨脹,將金丹漲裂了。”


    石楓一時目瞪口呆,他知道靜虛真人頗通醫理,且修為精深,這等話肯定不是隨意說的。


    “會有這等事?”石楓問道,“可...秦師姐才在金丹初期,根本未到真氣圓滿,無法承載的地步!


    況且,即使到了大圓滿,隻要不繼續吸納真元,也不至於撐爆金丹呀。”


    “是呀。”靜虛道人說,“所以貧道懷疑她是不是中了什麽暗算?這才找你過來詢問,畢竟,這丫頭和你走得最近。”


    玄龜骨裏,龍二喃喃道,“豈止走得最近,老道姑果然神目如電,就差抓奸在床了...”


    石楓忙道,“師伯問起,倒是確實有一件事稟報。”


    於是他將鬼蘭偷襲秦冰,想吸走其法力,結果酣戰中,鬼蘭走火入魔,法力倒灌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靜虛真人聽了,眉頭連連蹙動,“竟有此事!這丫頭真是胡鬧,如此大的事,她怎麽從來沒告訴我!


    鬼衣門名聲可不太好,這個鬼蘭我隱約也聽聞過,陰險狠毒,極是厲害,冰兒肯定是中了她的暗算!”


    “弟子猜想也是如此。”


    龍二嘻嘻一笑,“老道姑若是知道秦姑娘當年之所以被鬼蘭暗算,乃是因為想幫小石頭偷東西,會不會一掌斃了小石頭?”


    “貧道的醫術其實平平,普通療傷解毒還能勉強對付,但...鬼衣門的邪術,我怕是無能為力,須得外出求醫,隻是如此時局,”靜虛道人歎了口氣,“名醫怕是請不來呀!”


    魔傀宗與太極門正在生死大戰,哪個醫生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跑到石鼓山為太極門弟子延治呀!


    “師伯放心!弟子可以帶秦師姐出去求醫。”


    “你準備去哪?”


    “弟子在葫蘆門認識兩個朋友,我想去廬山一趟...”


    靜虛真人點了點頭,“貧道也聽說了,在你的升座大典上,葫蘆門孫老先生的兩位嫡係後人曾親自上山給你道賀。”


    “是!他們兩個正是弟子好友。”


    “嗯,那就好!葫蘆門乃名門正派,上次冰兒受傷,也多虧了夜神醫。而夜神醫的師父孫老先生,醫術更是舉世無雙!”


    石楓忍不住問道,“師伯,弟子也聽過孫老先生的大名,其人名列秦中八奇之一,還有個奇怪的綽號‘能醫人不能醫己’。


    聽說他自己患了怪病,無法自醫,以至於性情大變,從此再也不為任何人治病。”


    “你年紀小,有些事不知道,不可妄談前輩高人。”靜虛真人神色一肅,“孫老先生醫術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有人說他學會了傳說中的天孵術,可以起死回生。”


    “天孵術是什麽?”


    “據說這是一門仙術,隻要你一靈未滅,就可以令你重塑肉身,回陽轉生。”


    石楓摸了摸後腦勺,“聽起來,這不就是奪舍嗎?”


    “非也非也!”靜虛真人連連搖頭,“天孵術重塑肉身的方法並非奪舍,而是類似於種花種草!”


    “什麽?種花!”石楓一時錯愕不已。


    “嗯,沒錯!據說孫老先生曾在蠻荒大陸待過很長時間,學得木族許多秘術。


    他回到秦中大陸,將孫家的醫術與木族秘術結合,才徹底領悟了這門天孵術。


    世人都知道,草木經年,可以化形,但這往往需要數十萬年,而孫老先生能令宿主的神魂和草木結合...”


    玄龜骨裏,龍二失聲笑道,“怎麽?要把秦師姐變成一棵樹麽,那小石頭怎麽肯幹!”


    石楓也是疑惑道,“...那豈不是將人變成了樹?”


    靜虛真人道,“當然不是。孫老先生是將木族的種靈術與醫術相結合,將神識放入神木仙草之中,通過生成果實,重新結出靈肉,複生之後,乃是血肉之軀,而非草木之軀。”


    石楓驚道,“把人種出來?還有這種法術?那當真是仙術了!”


    靜虛真人微微一笑,“你覺得匪夷所思嗎?世間奇異的法術五花八門。


    莽荒大陸的木族乃花仙木怪與人族繁衍的後代,所以才有種靈術的仙法。


    孫老先生以前慈悲為懷,懸壺濟世,救了很多人,但後來不知遭逢什麽變故,生了怪病,居然連他自己都治不了。


    孫老先生雖不再為人治病,但葫蘆門還是有不少神醫聖手。


    這些人都秉承孫老先生教誨,如孫老先生的弟子葉丹溪,為人寬厚,醫術通神。


    葉神醫不幸隕落後,後繼的夜無疾,赤腳行天下,救活上萬人,這些人雖不在道門,但扶危救困,施的乃是大道,我輩愧不如也!”


    石楓道,“師伯說的是!弟子就是想去找夜神醫,我曾與他有過數麵之緣,秦師姐也見過他,他為人極好,醫術高超,必能醫好師姐的怪病。”


    靜虛真人點點頭,“貧道找你就是這個意思,我是回雁峰掌座,不能離開山門,隻好拜托你了。不過,夜神醫周遊天下,怕是不好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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