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此琴乃我恩師親手斫製,名曰輕雷,看似尋常,實乃難得的法寶,其聲能穿透元氣阻隔。


    寒冰真氣雖然狂暴,但亦是天地元氣之一,待我試試。”


    伊同裳手撫瑤琴,略加思索,便開始叮叮咚咚撥動起來。


    董大目不懂音律,隻聽到二公子反複彈奏一段相同的音律。


    石床上的秦冰,還在用冰塊撞擊琴弦,忽聞一絲聲響,急忙停了下來,是琴聲,從上方居然傳來了琴聲!


    秦冰按捺心中狂喜,凝神傾聽。


    琴聲雖柔和,但聽得很真切,正是《邶風·擊鼓》的一句“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


    意思是,“人在哪裏?馬跑到哪裏去了,我該到哪裏去找你?”


    琴音反複,如在詢問。


    秦冰連聽了三遍,確認無誤。立即用冰塊彈動琴弦,回了一句,“於林之下。”


    這一句正是《擊鼓》篇章中,緊接“於以求之?”的下一段。


    “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到哪裏去找你?我就在林子下麵。”


    秦冰此句,既表明聽到了對方琴聲,也告訴對方,我就在下麵。


    上麵的琴聲一時停住了,彈琴之人似乎在思索。


    過了一陣,琴聲再次響起。


    秦冰側耳細聽,這次對方彈了兩句曲調,第一句是《鴛鴦》“鴛鴦於飛,畢之羅之”,第二句是《兔罝》“肅肅兔罝,施於中林”。


    秦冰馬上明白,第一句說,“鴛鴦飛於天空,遭遇大網小羅捕捉”,第二句說“兔網結得緊密,布網在林深之處”,這是在問,下麵是否有陷阱埋伏?


    伊同裳彈完後,按住瑤琴,靜候回音。


    片刻後,隱隱有聲傳來,對方彈奏的是《月夜》,其中曰“無人伴幽靜,晚風帶花開”。


    “這位秦姑娘說,下麵隻有她一個人,沒有妖王埋伏。”


    “二公子,咱們還是等夜神醫來吧?”董大目還是不放心。


    伊同裳擺擺手,“事不宜遲,遲則生變,也許妖王隻是暫時外出了,等一會就回來了。”


    “可是...”


    “董師兄,我不信妖王也懂上古正音。”


    說著,伊同裳收起瑤琴,邁步繼續往下走。


    董大目無奈,隻好抽出寶劍,提起十二分小心,跟了下去。


    一盞茶功夫後,兩人從頭頂山洞穿過,進入石室。


    室內因為董大目先前扔下的那塊月光石,光亮一片。


    石室布置清雅,收拾得更是一塵不染。


    四壁掛滿了樂器,其中南邊擺著一張晶瑩的石床。


    伊同裳是天山派掌門的少公子,自小錦衣玉食,見過的寶物不計其數。


    他掃眼看了看,牆壁所掛樂器隻是種類繁多而已,但並非絕世精品。


    唯獨那張石床,用的是萬年寒玉,並且刻有符陣,看來是專門輔助主人練功之用。


    此刻,石床上一動不動躺著位姑娘,體表結了一層薄冰。


    伊同裳和董大目神識放開,確定周圍並無埋伏,這才緩緩走近石床,望著床上的這位冰美人。


    石床上的姑娘眉目如畫,凝在冰霜之中,愈發美得不可方物。她相貌和夜無疾給的玉簡完全一致。


    伊同裳抱拳躬身,“是秦姑娘嗎?”


    他一向謙恭爾雅,對女孩子更是溫柔有禮,從不假以顏色。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右手一揮,冰塊射在琴弦上,發出聲響。


    這是練習瑤琴的兩個單音,連起來,很像“是我”“是我”的諧音。


    伊同裳不禁莞爾,他雙手揮出,掌力過處,秦冰身上的堅冰紛紛斷裂。


    他力道恰到好處,冰層破裂,卻不觸及秦冰衣裙。


    隨即,伊同裳衣袖一拂,斷成碎片的堅冰一卷而空。


    不過,冰層破除後,秦冰依然靜靜躺在那裏,無法動彈。


    隔著四尺,伊同裳手指一點,一道柔和之力注入秦冰眉心,將秦冰身上的穴道盡皆衝開。


    然而,秦冰還是沒能起來。伊同裳皺了皺眉頭,“姑娘還是無法動嗎?”


    秦冰身上的堅冰化了,右手倒是更加靈活,她手指在空中寫了兩個字,伊同裳認得,是“不行”兩個字。


    “那姑娘覺得哪裏不舒服呢?”


    秦冰手指比劃,寫了“中毒”二字。


    伊同裳神通雖高,卻不懂醫術,他身上當然有解毒丹,但不知秦冰到底中了什麽怪毒,也不敢亂給她吃。


    “我先將姑娘帶出去,然後請夜神醫來給你救治,可否?”伊同裳問道。


    秦冰寫道,“嗯,謝謝公子!”


    ....


    玄龜骨裏,白狐放下血精玉牌,他臉色煞白,身子甚至虛幻了許多。


    “胡師,辛苦你了,不必勉強。”石楓歎了口氣。


    白狐搖了搖頭,“我已無力再發動神念之術,方才有無喚醒秦姑娘,我也不知道,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至於我,倒是無妨,休養一些日子,就能複原。


    小石頭,眼下你務必冷靜,不要亂了方寸。”


    “是,胡師。”


    之後,石楓與小葫蘆繼續在雲川山東部搜尋,但並無任何發現。


    半個時辰後,忽然,信符閃亮,是寧四小姐發來。


    石楓看罷,一時手舞足滔,語無倫次,“冰兒好了,沒事,四小姐說,伊公子找到了,人沒事,隻是中了妖王之毒,暫時無法動彈。”


    “太好了!”雲兒、龍二、小葫蘆都是一陣歡呼,雲兒更是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們在北山,我們趕緊過去會合。”


    兩人轉頭往北,飛出十餘裏,前麵一座矮山,山上四個巨大的黑窟窿,剛好是上麵並排兩個,中間下麵各一個。


    乍一看,仿佛一顆巨大的骷髏頭。


    這種帶窟窿的石山,雲川山到處都是,不足為奇。


    石楓正要從山頂越過去,忽然眉頭一皺,一把扯住旁邊的小葫蘆,身形急墜。


    龍二奇怪道,“你幹什麽...”


    話未說完,一道白光從石楓剛才的位置掠過。兩個身影現了出來,正是狂飆和白翼。


    “老狐狸,這兩個老妖大搖大擺藏在空中,你居然沒發現?”龍二很不滿意。


    白狐正在閉目養神,此刻睜開眼,苦笑了一聲,“是呀,不中用了。”


    他方才發動魂引術,神識消耗太大,根本一無所覺。


    幸好石楓在裂出第二分神後,神識之強直追白狐,這才發現不妙,倉促間躲過了狂飆的一記偷襲。


    “這怎麽可能?”狂飆目中滿是不可思議。


    赤霄劍從袖中飛出,圍著石楓盤旋,“兩位還不死心?”


    秦冰已經得救,石楓頓時心中大定。


    狂飆嘿嘿冷笑,“小子,雖然那女子僥幸逃了一條性命,但你卻死定了。”


    “閣下似乎很有信心?”


    “當然。我知道你神通不弱,可這是哪裏?是雲川山!


    四周都是寒冰真氣,一絲火靈氣都沒有。你一介火功體,憑什麽跟我鬥?”


    龍二哈哈大笑,“小豹子胡說大氣,爺爺豈會怕你!”


    他旋即扭頭低聲道,“小石頭,快發信,把老和尚、寧四小姐、夜無疾、伊二公子、還有你的便宜徒弟統統叫過來,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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