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內。


    老和尚將一枚留影石拿了過來,交到柔供奉手中。


    “青蓮施主想對你說的話,都在裏麵了。”


    老和尚苦笑一聲,“柔施主,以你的天賦早就該翱翔九天了,希望你也能放下執念!”


    說完,他走出了佛殿,並且從外麵反手將門關上了。


    偌大的佛殿中,隻剩下柔供奉一人。


    各種慈眉善目的佛陀雕像雙手合十,盤坐在供台上,前方蒲團早已經被跪的塌陷下去,不知多少生靈在這裏虔誠祈禱過。


    許多白玉石柱矗立,上方以金色刻畫著佛門教義。


    身處佛殿之中,本應該感到心安,可柔供奉卻很煩躁,說不出的煩躁。


    她拿起留影石,猶豫片刻後,注入靈氣將其開啟。


    隨著一陣白色光芒閃過,一道身材窈窕的虛影出現在前方,她身穿白裙,腳下踏足之地,有青色蓮花朵朵升起,身負法劍,一切都顯得那般冰冷、神聖。


    接著,她緩緩開口,“距離上次見他,已經過去足足三千多年了吧,在此期間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未曾放下過執念,直到三百年前,我們決定通過招收弟子的方式相互較量,無非就是賭那一口氣罷了,但實際上無論是你還是我,都知道他不可能再回來了。”


    簡短一番話,竟是讓柔供奉直接紅了眼眶,就如同小女人姿態一般,雙手忍不住的攥緊,貝齒緊咬櫻唇。


    “這些年,我一邊在暗地裏招收弟子,一邊尋找放下執念的辦法,我們不能一輩子深陷其中,我們需要走出去。”


    “我找了很多弟子,我想贏,我想贏下你,來爭這一口氣,他們之中不乏天之驕子,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直到一年前,我終於找到了心儀的弟子,她比少年時期的我還強,強出很多,我帶她從東域趕來神朝,我傳授她所有我擅長的劍法,悉心培養她……”


    “起初,我想通過她的優秀,來徹底贏下這場賭約,但隨著和她相處,我發現我們曾經的爭端其實並不重要,都隻是少女的意氣之爭罷了,我們見識過他的風華正茂,他也是我們心目中永遠的白月光,但他已經不在了,永遠回不來了,銘記有什麽用呢?我們不能一輩子活在記憶裏,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說到這裏,那女子明顯語氣發生了波動,“執念若太重,就會成心魔,柔兒,我已經找到了以後人生的意義,我從她身上看到了從前的我,她的性格、她不服輸的精神、她的執拗……所以,從今往後,我會努力將她培養成一代強者,成為真正打破桎梏的存在!”


    “慕青扇!你是不是想死!”


    柔供奉俏臉上滿是煞氣,她一步上前,狠狠想要用手去抓對方的身影。


    虛影畢竟隻是虛影,她的手掌穿透而過,沒有形成任何阻隔。


    被稱作慕青扇的冷傲女子說到這裏,微微垂下腦袋,輕聲歎道,“你一向比我更爭強好勝,這一戰我不會應,我已經不想繼續沉浸在過往之中了,所以,算你贏!我不想繼續和你爭鬥了,在沒有他的餘生,我隻想活得更有意義!”


    柔供奉憤怒無比,她如同發狂的小獅子,赤足散發出恐怖氣力,將大殿地麵踩得裂開大片縫隙,連續震蕩。


    “慕青扇,你是走出去了,可我呢?我找到了什麽意義?他走了,最後一次見他是三千年前,如果不是和你爭鬥,我這些年該如果度過?”


    她宣泄著心中怒火,“你知道嗎,我恨不得殺了你!你是真的自私!自私!”


    慕青扇美眸中透出憐憫,“柔兒,人生不能隻有回憶,你也要走出來,努力去找以後的意義!”


    說完,留影石內的這道虛影緩緩消失。


    哢嚓!


    柔供奉一把捏碎了留影石,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玉足上五根小巧挺翹的腳趾繃緊,更顯得白嫩。


    “嗬,慕青扇啊慕青扇,你還真是可笑,區區一個天賦絕倫的弟子就讓你走了出來,看來你還是……不如我更愛他!”


    柔供奉怒極反笑,發泄一般的笑,可笑著笑著,淚水充滿了眼眶,她的肩膀再次開始顫抖,緊緊地咬著嘴唇,試圖阻止那即將溢出的淚水。


    但是,內心的委屈和痛苦讓她無法抑製。她輕輕地啜泣起來,淚水像斷線的珍珠項鏈般滑落。


    每一滴淚水都代表著她的傷心和委屈,每一聲哭泣都在述說著她的心碎和無助。


    過了許久,她才整理好情緒。


    柔供奉拿出手帕擦了擦淚水,嗤之以鼻,“慕青扇,你果然還是不如我專情,哼,若有一日他能回歸,一定會選擇我,而不是你!”


    就這般,她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推開大殿門走了出去。


    ……


    在柔供奉觀察留影石期間,靜心和尚火急火燎地趕來大殿外,尋找老和尚。


    老和尚笑問,“如此慌慌張張,是為何故?”


    “師父,那個……那個鳳凰回來了!”


    靜心和尚著急忙慌,“不過看他那樣子,似乎是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對這裏隻是覺得熟悉。”


    老和尚頓時板起臉,在萬佛山,提起鳳凰,那可是所有人都不願意麵對的回憶。


    他可是上古凶獸,序列五,太初九獄火鳳凰!


    五千年前,萬佛山請他出手加固佛塔、鎮壓惡徒,阿獄答應了,遂過來做事。


    可事情做到一半,他貪心發作,坐地起價,提出更高要求,否則就把佛塔內惡徒給全放出來。


    因此,萬佛山跟他發生過激烈的爭鬥,阿獄大發神威,口吐烈焰,足足把萬佛山毀去了一半。


    當年的靜心和尚還隻是孩童,這一幕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後來阿獄被數位住持聯手鎮壓,多虧他跑得快,才沒有被震入佛塔內。


    當時其他住持都選擇要追,唯獨老和尚掐指一算,算到阿獄未來會跟隨在一位天命之人身邊。


    那位天命之人,是未來人族的唯一希望!


    至於是何希望,又是何禍亂,老和尚不知,隻能模糊算到未來乾坤大世界的人族將麵對滅族之禍,隻有天命之人才有希望出手拯救。


    於是,那一次老和尚主動放任阿獄離去,並沒有追擊。


    沒想到多年之後,他又回來了。


    變弱了,變小了,再沒有了當初的威武霸道。


    “他是跟隨那位少年而來?”


    老和尚忽然想到這一點,反問靜心和尚。


    “是,那少年我觀察了幾眼,很是不凡,乃是……霸體!”


    靜心和尚壓低聲音。


    “霸體?”


    老和尚神色一震,他眉頭緊鎖,繼續掐指來算。


    幾息後,他才喟然一歎,“老衲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柔施主身上,居然沒有多看那位少年一眼,幸虧有你提醒!霸體一旦成長起來,注定橫推當世,能讓太初九獄火鳳凰臣服,並無意外……快,帶老衲過去。”


    老和尚意識到,那被太初九獄火鳳凰所跟隨的少年,極有可能就是將來的天命之人。


    他一向相信命數,昨日青蓮劍神帶領那位少女前來時,他就曾經為少女看過,對方是最頂級的帝後命數。


    當時,老和尚還誇讚過那位少女,說她將來成就必定會在青蓮劍神之上。


    沒想到,時隔一日,自己又要見到未來天命之人了,他的心情,的確無法用激動二字來形容。


    在靜心和尚的帶領下,老和尚迅速來到後山涼亭內。


    林長歌正在和阿獄一起進攻桌上的點心,全然未曾察覺有人接近。


    “嗬嗬,味道還可口?”


    老和尚笑眯眯地湊了過去,“如果不夠,老衲差人再做。”


    “夠了。”


    “不夠。”


    林長歌跟阿獄的聲音同時響起。


    林長歌還算含蓄,畢竟第一次來,總不好意思吃太多,但阿獄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夠就是不夠。


    “繼續上幾盤,多上點綠豆糕。”


    老和尚吩咐靜心和尚,他知道阿獄的口味。


    旋即他擰過頭,笑著望向阿獄,雖然過去了五千多年,但他的口味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阿獄有些意外,“誒,你這老和尚人還不錯咧,知道雞哥喜歡吃什麽。”


    老和尚笑了笑,目光轉向林長歌,仔細打量著他,眼神溫和而慈祥,眸光卻仿佛能夠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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