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檸垂下眸,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會和他離婚,然後,離開這兒。”


    唐瑾不讚同地說:“既然如此,那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嫁給他。”


    “不。”


    周檸抬眸堅定地說:“能和他有過婚姻,我很滿足。哪怕最後結果是壞的,我也沒有遺憾了。而且,這本來就不是我能選的。我媽要的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唐瑾沒再多問,他隻是猜到周清害死了沈承修,確實不知道她的動機是什麽。


    若說隻是為了她的女兒嫁給沈家,有個好的姻緣,但她根本就沒拿周檸當回事。


    “可如果到時候沈明修遷怒你,也不放過你,你怎麽辦?”


    “到時再說吧。”


    周檸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瑾哥,把沈承修去世時的監控錄像找出來給我看吧。”


    安靜的包廂內,隻有監控錄像裏嘈雜的聲音。


    因為是在酒吧,所以聲音很是吵鬧。


    她聽不清錄像中的人說話,但她一眼找到了人群中,她許久未見過的身影。


    隻是一眼,她鼻頭一酸。


    那是她從小最敬畏的大哥啊,她當成親哥哥一樣的存在。


    錄像中,沈承修是在找座位,忽然有一個醉酒的男人撞到他身上。


    那個男人拉扯著沈承修不放。


    現在看著,倒像是那人在故意激怒沈承修引誘他動手一樣。


    但沈承修不是衝動的人,沒有主動動手,那男人突然順勢往下一趟,喊叫沈承修推他。


    又有三個人圍上來,人群中,一個人先動了手,然後幾人廝打起來.


    其中一人突然從懷裏抽出刀,趁沈承修和別人糾纏時,捅了上去。


    兩拳難敵四手,特別是在重傷的情況下。


    最後,沈承修倒在了血泊裏。


    整個過程其實很快,很像是幾人醉酒後的激情犯罪。


    事後,那些人也承認是醉酒後神誌不清沒有控製住情緒。


    拔刀的那個人還給出了精神病證明。


    最終,這些人分攤傷害後,被判了不同程度的有期徒刑,其中一個最嚴重的是被判20年。


    可那又怎樣,害沈承修的人還活著,他卻再也回不來了。


    那樣一個天之驕子,毀在了這群醃臢人的手裏。


    別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是什麽。


    周檸對著電腦屏幕,渾身僵直,放在桌邊的手緊握著,手心的疼痛也沒辦法讓她回過神,隻是目光緊鎖著血泊中的人。


    直至一個人從人群裏衝出來,跪坐在地上抱著沈承修,一遍遍地喊著,她心痛地皺起眉。


    她明明聽不清喊了什麽,但又好像沈明修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他在一遍遍喊著:大哥!


    周檸嚐著口中的猩紅,渾身的血液像是在逆流一般,讓她如萬箭穿心般,痛徹心扉。


    “檸檸,別看了。”


    唐栗把監控關掉,把周檸抱在懷裏。


    周檸恍惚地閃了閃睫毛,呆滯的雙眸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光澤。


    她唇瓣顫抖著,良久,隻說了一句:“我沒事。”


    “我早有心裏準備的,我真的沒事。”


    “該傷心的,我已經傷心過了,我沒事的。”


    她一連重複了三句沒事,可唐栗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一點兒也不相信她真的沒事。


    “周檸,你難受就哭出來,你別憋著。”


    周檸捂著心口,眉頭深皺著,像是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出聲:


    “我不想哭,我就是……心裏有些難受,你讓我緩一會兒就好。”


    周檸雙臂搭在桌子上,心情複雜地低下頭,沉重的負罪感縈繞全身。


    她這段時間在幹什麽!


    太荒謬了,她竟然還在期望沈明修的愛,她怎麽可以那麽自私!


    如果沈明修真的深愛上她,將來他知道真相的那天,隻會對他打擊更大。


    若他愛得不深,才能更快地從他們的婚姻中抽身,全身心地做他應該做的事。


    是她太貪心了,太自私!


    她把臉埋在臂彎,隻覺無地自容。


    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唐瑾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周檸,你不需要自責,這和你無關,不是你做的。”


    周檸坐直身體,慘笑著看向他,動了動唇,卻無力說什麽。


    確實不是她做的,可那是她的親媽啊。


    甚至連她自己就是計劃中的一環,她怎麽可能坦然地告訴自己與她無關呢……


    一旁,唐栗目瞪口呆,她已經猜到了什麽。


    一個讓她覺得可怕的,不敢相信的猜測。


    她情願是她想多了,理解錯了,不然……她不敢想這對周檸來說是多麽大的傷害。


    周檸扶著桌角站起身,“瑾哥,你有辦法幫我把那個跟蹤我的尾巴甩掉嗎?我想去個地方,不想有人跟著。”


    唐瑾點頭,“我來安排。”


    看到欲言又止的唐栗,周檸強撐著精神說:


    “栗姐,你想知道的,都問瑾哥吧,我本來沒想瞞著你,隻是在事情沒結果之前不想你知道的太多徒增煩惱。但是,之後需要麻煩你幫我和瑾哥打掩護了。”


    “好,我知道了。”


    唐栗看出周檸狀態不好,不再追問。她又叮囑:“不用和我客氣,有需要盡管和我說,別一個人撐著。”


    “謝謝。”


    擁有他們這些朋友給她力量和支持,是讓周檸每次想起都覺得慶幸的。


    周檸駕車離開,出去時神色自然,像隻是參加了普通的朋友聚會。


    駕車駛出不遠,在一個路口,聽到一身碰撞聲。


    周檸透過後視鏡看過去,那名黑衣女人下車,焦急地走到車後,像是發生了追尾。


    綠燈亮起,周檸開車揚長而去,遠遠地看著那個女人在原地注視著她的車,她臉上泛著冷意。


    “媽媽,你這樣不擇手段,若是哪天發現被我耍了,你手中的刀,是否也會捅到我的身上?”


    “即便你和爸爸不相愛,可你怎麽忍心把你拚了命生下的孩子當成你實現欲望的工具呢?”


    從很早起她就發現了,媽媽對她嚴厲的教導,不過是想把她打磨成一件趁手的工具。


    可惜,她是人,她有自己的思想。


    她不是可以被隨意操控的物件,也不是可以用暴力馴化的寵物。


    此時,坐在車廂後座的沈明修收到了一條消息:沈總,我這裏發生了追尾事故,太太跟丟了。


    沈明修打開定位軟件,迅速找到周檸的位置。


    見她不是去回家的方向,也不是回公司的方向,他把手機放在手邊,一邊用平板進行線上會議,一邊時刻關注著周檸的動向。


    直至地圖上的圖標不再移動,沈明修瞳孔緊縮,眉梢下壓,她怎麽突然想到去墓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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