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修下樓時,客廳內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王嫂也離開了。


    看到周檸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想到某種可能,他開門出去,視線急匆匆地在院子內掃過。


    很快,在門口台階上,他看到一個頹喪的背影。


    他腳步頓住,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他邁步上前,正要說出口的話在看到周檸右手臂上的血跡時哽在喉嚨。


    想起他把茶具摔破時的場景,難道是崩裂飛出的碎片把她擦傷的?


    周清都走了,她不回去處理傷口,反而坐在這發呆,是在和他賭氣嗎?


    沈明修眉頭深深皺起,煩躁地扯開領帶纏在手腕上,站在一旁盯著她悶聲不語。


    回過神的周檸感受到身後站著的人,後背僵硬地彎下去,手臂搭在膝蓋上,手臂受傷的部位血液已經凝結。


    剛剛,她已經走出去了,結果遇到路上遛彎的行人。


    能住在這附近的,都是非富即貴。


    萬一認出她,看她這幅樣子,指不定搞出什麽流言蜚語,所以她又回來了。


    可她又沒想好一時怎麽麵對沈明修,所以沒有進去,隻是在這裏呆坐著。


    感受到沈明修的目光,周檸想,她應該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沈明修的目光太犀利,讓她沒辦法忽視,她心裏躊躇著,混亂的大腦忽然就清醒了。


    和將來她要麵對的相比,眼前的難堪算得了什麽呢。


    該麵對的終將要麵對,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你想在這裏坐多久?”沈明修終於忍不住出聲,用斥責的語氣。


    “我……”周檸喉嚨有些幹澀,“現在回去。”


    她忍著腳腕的疼痛站起來,沈明修的目光定格在她紅腫的臉頰。


    察覺到沈明修的怒意,周檸抬眸看向沈明修,眸光閃爍著,她微微勾了勾唇,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


    “剛才我跟我媽說,我要跟你離婚。”


    原本心口的鬱氣消散許多,周檸聲音冷靜得就像說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她不會同意我們離婚的,這次鬧得這麽厲害,我想她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了。”


    周檸平靜的樣子,讓沈明修看不懂她的內心。


    他對周清說的那些羞辱的話,對周檸也是一種傷害。


    可現在看她的樣子,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她偽裝的?


    看出沈明修的疑惑,周檸神色更加苦澀,


    “我媽說了傷你的話,你也還回去了,算是……扯平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不要再提了。”


    不等沈明修回答,周檸轉身低頭往回走,腳下一高一低的,她緊咬著牙關,盡力讓自己走得平穩一些。


    餘光察覺到沈明修伸出了手,周檸下意識側身躲開,“我沒事,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沈明修的動作僵住,她果然在生氣!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伸出手作勢要抱她,周檸又推開他。


    “真的不用,明修,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周檸不敢看他的眼睛,剛剛的事她說要翻篇,但是她一時之間還做不到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和他繼續溫存。


    她忍不住去想,是人都很容易會遷怒。


    周清對沐涵的侮辱,以及沈明修對周清的厭惡,這兩件事,都可能會讓沈明修對她遷怒。


    他既然能對周清說出那些話,他心底裏又是怎麽看待她這位周清的女兒的?


    這樣想著,她就沒辦法真的做到若無其事。


    沈明修在周檸身後慢慢跟著,她不讓他碰,他就沒再堅持,心裏卻是在冷笑。


    說什麽不再提了,還不是在生悶氣!


    等著他去哄她?


    還是說想讓他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的!


    哄她?


    他沒這個心情!


    她明明聽到周清說了什麽,她有什麽立場和他賭氣!


    別墅裏有專門安裝電梯,隻是平常很少用。


    周檸走進電梯,沈明修站在客廳,沒再跟上去。


    他靜默著站在原地,正要上樓,忽然聽到門鈴聲。


    他走到玄關處,通過屏幕看到門外的人,他剛剛稍有平靜的心情頓時又升騰起怒意。


    他打開門,看著眼前怒目圓睜的老人,他壓抑著怒火喊了聲“爺爺”。


    沈老爺子聲音渾厚地“哼”了一聲,邁步進門,手裏的拐杖用力戳在地上發出悶響聲。


    周清也邁步進來,在沈老爺子看不見的角度,朝沈明修揚起勝利的笑容。


    她挑釁地用唇語示意:“我又回來了。”


    沈明修平靜卻藏著冷鋒的眸光輕蔑地掃了周清一眼,跟著走進客廳。


    沈老爺子環顧一周,冷聲問:“檸檸呢?”


    沈明修淡淡答:“在樓上。”


    沈老爺子質問:“我問你,你是不是把周檸傷了?”


    沈明修再次掃了周清一眼,“嗯”了一聲。


    “你混蛋你!”


    沈老爺子按捺不住怒火,拿著拐杖敲擊著地麵,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掄到沈明修身上。


    “我再問你,你媽頭上的傷是不是也是你打的?”


    “爺爺!”


    沈明修冷聲提醒:“我隻有一個母親,她已經去世了。周清她不配!”


    “那你看我還配不配當你爺爺?”沈老爺子怒吼著,“你現在眼裏還有誰?”


    沈明修耐著性子問:“她跟你挑唆什麽了?”


    “挑唆?你意思我冤了你?你沒打傷檸檸?你媽頭上的傷不是你做的?”


    “我說了她不是!”


    沈老爺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動手,手中的拐杖重重朝沈明修肩上打過去。


    沈明修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一拐杖。


    “她現在是你嶽母,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叫她一聲媽!你的教養被狗吃了!你就說,你承不承認是你動的手?”


    沈明修咬牙抬眸直起肩,“是,她活該!”


    “我看你真反了天了!”


    沈老爺子再次舉起拐杖,卻是指著地麵,“認錯道歉!”


    餘光注意到周清得逞的笑意,沈明修冷笑著,“我沒錯!你知道我為什麽動手嗎?”


    “為了什麽你都不能動手!”


    “嗬!”


    沈明修冷笑一聲,更加激怒沈老爺子,“好,你倒是說說是為了什麽。”


    說?


    難道要他把周清侮辱的話再重複一遍?


    沈老爺子卻是更加惱怒了,一遍遍催促:“說啊!”


    “不就是讓你改口嗎!你媽都去世那麽久了,你還要因為這個事情鬧!你大哥在的時候,我怎麽沒見他跟你一樣!你就不能學學他的穩重?”


    “別提我大哥!”沈明修沉聲提醒:“爺爺,我不想跟你吵,今天的事情,你不要管!”


    沈老爺子手指著他直發抖,“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從你大哥去世後,我看你是越來越目中無人!”


    “你是不是以為,沒了你大哥,這個家就讓你橫著走了?”


    “我告訴你,你若是不成器,沈家的一切,你什麽都別想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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