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浴室中,周檸猛地從夢中驚醒,充滿惶恐的眸子轉動幾下,恢複清醒後才鎮定下來。


    她竟然躺在浴缸內睡著了。


    好在這浴缸有保溫的功能,泡再久水也不會涼。


    她起身用浴巾擦幹身上的水,吹幹頭發,穿上整套睡衣才出去。


    歪著頭用指腹捋捋墨色的長發,忽而她腳步僵住,抬眸看向沙發上的男人。


    她無措地眨了眨眼,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眼花了。


    沈明修臂肘搭在膝蓋上,無意識地轉動著無名指的戒指,像是等了很久。


    見周檸出來,他緩緩直起身,也看著她。


    一時之間,兩人彼此對望,都沒有出聲。


    周檸率先移開視線,動作僵硬地坐到梳妝台前護膚。


    每日都有的習慣,此時顯得慌亂生疏。


    在水裏泡得太久,手掌都泡得發白,她裝作很忙地把精華液倒在掌心,對著臉頰一陣狂拍。


    房間內清晰地響著piapiapia的聲音。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她才改用手掌輕輕按摩臉部。


    他坐在那,是要等她嗎?


    等她做什麽?


    說事情?


    還是要睡覺?!


    她翻動著麵前的瓶瓶罐罐,樣樣都在臉上用一遍。


    咚地一聲響。


    她手抖把麵霜碰落在地上。


    彎腰去撿時,她忍不住用餘光偷偷掃向沈明修。


    男人板著的臉上透著股不耐煩,恰好也在看她。


    周檸快速別開眼抓起麵霜坐直,繼續背對沈明修,擰開麵霜用指腹挖出一點抹到臉上。


    沒發現我,沒發現我……


    “你刷牆呢?”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


    周檸把麵霜合上,僵硬地轉身,麵上強裝淡定。“有事?”


    沈明修眉梢微動,“不是你找我?”


    哦,她是讓王嫂轉告沈明修她找他來著。


    可都快淩晨了,他怎麽這時候來。


    周檸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你等我下。”


    脖子被傷已經過去半個月,她嗓音還有些不正常地沙啞。


    沈明修聽出來了,想起王嫂的匯報,他垂眸思索著。


    周檸從抽屜內拿出一張紙放在沈明修麵前,上麵寫著幾個人的名字。


    “這是我知道的,和我媽來往頻繁的幾位集團股東,這幾個人,你格外留意下。”


    沈明修隨便掃一眼,麵上無波,那樣子好像在說:你找我就為這個?


    周檸很快了然,以沈明修的能力,這些人的站隊或許沈明修早就搞清楚了,不需要她多事。


    她嘴巴張了又合,猶豫著問:“爺爺那邊……他知道了嗎?”


    周檸說得含糊,沈明修聽懂了,臉色沉下去,帶著警告:“別在爺爺麵前亂說話!”


    “我知道,他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


    周檸也這樣想,她不敢想象老爺子知道了後會是什麽結果。


    自己一手養大的當成親女兒的孩子,卻害死了他的兒子兒媳,和他最驕傲的孫子,這對老爺子的精神和身體都是極大的打擊。


    周檸又問:“你想怎麽對付我媽?”


    對上沈明修質問的目光,周檸解釋:“我不是替她說情,我是提醒你,在你沒有把握一擊即中之前,別把她逼太緊。”


    沈明修沒好氣地說:“我不用你來教我做事。”


    周檸不放心地強調:“你跟她不一樣,她被惹急了很可能會選擇和你魚死網破。”


    沈明修:“那也要看她有沒有和我魚死網破的能力。”


    周檸抿唇深吸一口氣,不和他爭論,到床頭找到唐栗給她的手機,轉發給沈明修一份文件。


    桌子上,沈明修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沒有拿起手機,看著周檸問:“你手機哪來的?”


    周檸:“?”


    他還不知道?還沒看監控?


    她還以為這男人是終於看到監控了才來見她。


    周檸老實回答:“栗姐給我的,她來看過我一次。”


    生怕沈明修找唐栗麻煩,周檸又說:“她一直聯係不到我,擔心我的安全,才找了擅長開鎖的人進來找我。”


    沈明修麵無表情地彎起食指敲敲桌麵,周檸會意,不舍地把手機上交。


    沈明修拿起手機翻看著,除了剛才給他發的文件,沒有別的有用信息。


    “刪的挺幹淨。”


    和唐栗的聊天記錄都沒留,這是時刻防著他。


    周檸抿唇聳聳肩,沒有回應,轉移話題:“那份文件是股權轉讓協議,還有包括我出生後,爺爺給我的所有房產,都還給你。”


    接收到沈明修投來的冷光,周檸隻當看不見,他手裏有股份才能有足夠的話語權。


    而且,這些本就是他們沈家的。


    她手裏的錢,足夠她後半輩子生活無憂,這些轉出去對她來說無所謂。


    沈明修把手機扔回桌子上,帶著怒氣,


    “周檸,你想和我撇清關係,清算完財產,下一步是不是就想和我離婚?”


    周檸深吸口氣,心中波濤洶湧,語氣卻很平靜,


    “我們早晚會離婚的,這些早日辦完省得以後再麻煩。至於什麽時候離,你說了算,反正我也強迫不了你。”


    說到最後,她故作輕鬆地自嘲式地笑了笑。


    沈明修身體後仰,一坐一站,明明是昂首看著她,卻給人居高臨下的感覺。


    “周檸,我那天說得很清楚,離婚你想都不要想!”


    這話聽在周檸耳裏,是這輩子都不原諒她,不會放過她。


    她不反駁,現在沈明修正在氣頭上,這樣說她能理解。


    等哪天他膩了,就巴不得讓她消失。


    這樣想著,周檸點頭,說了句:“好,隨你。”


    她這個回答,沈明修不滿意,怒氣更盛。


    他討厭這女人不經心的樣子。


    就好像和不和他在一起都無所謂,也等於對他無所謂。


    沈明修眸光射出冷光,“說完了?”


    周檸動了動唇,“我也乖了半個月,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沈明修斂眸沉默了下,“明天爺爺讓我和你媽去老宅,你去嗎?”


    周檸很快猜到是為了談項目的事,“我不去。”


    她解釋:“夾在你們中間還要作戲,我嫌累,你就說我感冒了會傳染,不方便過去。”


    沈明修點頭,起身往外走。


    周檸見狀不明所以地問:“所以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公司需要人,顧世簡已經走了,隻留陸追一個人撐不住的。”


    “你不是感冒了嗎?”


    沈明修回頭暼她,“在家養著。”


    “……”


    周檸煩躁地抓抓頭發,這明顯是借口。


    就是不讓她出去!


    沈明修打開門,餘光看著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又補了一句:“臥室門不會鎖,在家裏你可以自由活動。”


    對於一隻被關起來的鳥來說,籠子大小有區別嗎?


    周檸腹誹著,不爽地撇撇嘴。


    忽而發現桌子上的手機還在,她又一陣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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