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修朦朧的雙眸落在周檸臉上,逐漸恢複清明。


    他一手去拿手機,同時盯著周檸看,眸色沉了沉,直到接聽電話才收回目光。


    他起身下床,聽完電話裏的匯報時,他已經走出臥室,關上門後才回應:


    “不許她進來。”


    掛斷電話,他慢步下樓。


    院子大門處,站了一眾保鏢。


    門外,周清坐在輪椅上,清冷的麵容蘊著怒意。


    看沈明修步伐閑散地走過來時,周清怒氣更盛:“我來找我女兒,你憑什麽不讓我進?”


    陽光下,沈明修眯著眸子,“周清,我說過,離她遠點。”


    周清脫口罵:“沒教養的東西。”


    “趁我沒把你扔出去之前,自己滾,別給臉不要臉。”沈明修冷眸掃了一眼周清身後的許知年,目光又落在周清身上。


    前麵周清已經和保鏢對峙許久,她懶得跟沈明修多說,撥出周檸的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電話無人接聽。


    沈明修提醒說:“為了防止有人打擾她養病,她的手機被我收起來了。”


    周清質疑道:“她也願意?”


    這種行為,按理說是那丫頭最討厭的。


    沈明修隨意地說:“我是為她好,不需要她同意。”


    “嗬!”


    周清突然想到什麽,發出一聲低笑。


    周檸聯係她時的號碼應該是備用機,但她現在不想再嚐試那個號碼能不能打通了。


    “行,你照顧好她,我不進去了。”


    她抬頭,“知年,我們走。”


    許知年把輪椅推到車旁,周清勉強獨立單腿上車。


    許知年把輪椅收起來放進後備箱,上車時,他帶著審視的目光從沈明修的身影掃過。


    回去的路上,周清問:“之後我們商議好的針對沈明修的布置交給你了。”


    許久沒聽到回應,周清看著駕駛座的男人問:“你有顧慮?”


    許知年微微側頭,調整後視鏡,“你確定要這樣?”


    周清麵露疑惑,“什麽意思?”


    許知年無聲地歎口氣,“到家說吧。”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穩步停下。


    許知年把周清抱到輪椅上,推著她進到客廳。


    他繞到周清正對麵,緩緩蹲下身,手搭在周清的膝蓋上,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


    “沈堯和沐涵已經死了,沈承修的死也算是對沈老爺子的懲罰,還不夠嗎?”


    周清冷臉問:“你什麽意思?”


    許知年試探著,“非要繼續針對沈明修嗎?不如我們收手吧。”


    “知年,我以為你懂我。”


    周清麵上沒有變化,那雙眸子一瞬間如淬上一層冰。


    許知年連忙說:“我懂你,我知道你的恨,明白你的執念,但是,我希望你能活得輕鬆一些。”


    周清:“比如呢?”


    許知年低頭深吸一口氣,再抬頭說:“趁這個機會,不如幹脆把沈家的一切交給沈明修算了,我們離開好不好?”


    他抓住周清的雙手。


    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許知年連忙說:“當然,你要繼續完成你的計劃,我一定陪著你。我隻是建議,你考慮考慮,我不想看你這麽辛苦。”


    “即便我們最後成功了,得到了整個沈家,那又有什麽用呢?你不喜歡管理公司,到時那些隻會成為你後半生的負擔。”


    “不如我們離開,放下這一切,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小島,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周清低垂的眼眸透著失望,“放下?你如果真的懂我,就不會讓我放下!”


    “我隻是建議。”


    許知年強調:“我說了,你要繼續我也陪你,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我隻是希望你考慮一下,我不想你因為仇恨而忘記了你的本心。”


    周清:“我想要的,是讓整個沈家在我手裏覆滅,讓那個老頭子親眼看著,他一輩子的心血是怎麽被我毀掉的。這就是我的本心。”


    許知年:“在那之後呢,你還要做什麽?”


    周清眸光微動,語氣變得柔和,感歎說:“你陪了我這麽多年,到那時,換我陪你。”


    周清反握住許知年的手,“到時我和陳天縱離婚,你想帶我去哪都可以。在那之前,你先幫我結束這一切。”


    許知年怔愣了下嗎,隨後麵上溢出熱烈的笑意。


    他壓抑著沸騰的心動,低聲說:“好。”


    頓了頓,他又說:“我可以做局把沈明修和老爺子都殺了。”


    周清:“不行!那老頭子暫時不能死,他得死在沈明修後麵。”


    許知年不解:“直接殺了他們是最快的辦法。”


    “那不好玩兒。我要用我的方式,讓那老頭子痛不欲生,死不瞑目!”


    周清軟聲說:“知年,隻有這樣才能消解我的仇恨,我才能安心過好我的下半生。你幫我,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幫我,我需要你。”


    她抬手,撫摸許知年的臉,溫柔地摩梭。


    “我知道你期盼著什麽,我也期盼著將來一切塵埃落定後,和你光明正大相擁著走在陽光下。”


    “知年,這麽多年的相處,你早已經是我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撐不下去了。”


    “可你知道的,我現在的處境,陳天縱不會和我離婚。等沈家人死絕了,我才能無所畏懼地和陳天縱離婚。”


    “你能體諒我的,你會幫我的,對嗎?”


    許知年抱住周清,下巴在她額頭摩挲著,動情地說:“我幫你,你要做什麽我都幫你。”


    隻要將來能和她在一起,讓他做什麽都行。


    他低頭,吻在周清耳後,沒有看到周清眸底的陰冷。


    ……


    沈明修離開後不久,周檸昏昏沉沉地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周檸抓抓淩亂的頭發,伸了個懶腰。


    “作息都亂了,估計夜裏又要睡不著,隻能數星星了。”


    哎?


    她可以出臥室了,至少可以在院子裏數星星。


    這樣想著,周檸下樓時腳步都輕快了。


    在看到餐桌上坐著的人後,周檸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下意識地轉身。


    這男人吃飯剛吃一半,看到她一定倒胃口,她等會兒再下來好了。


    餘光捕捉到那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沈明修抿唇放下筷子,咀嚼的力道都加重了。


    把口中的食物咽下,他擦嘴起身。


    三樓陽台處,周檸坐在椅子上眺望著遠處的夜景,餓得隻能喝水。


    忽然聽到汽車引擎聲,周檸好奇地伸長脖子。


    看著沈明修的車揚長而去後,她立馬放下水杯下樓。


    她這幾天有些奇怪,要麽沒胃口吃幾口就吃不下去。


    要麽就胃口大開,像是能吞下一頭牛。


    比如現在。


    周檸放下筷子,滿足地摸摸肚子,端著果盤去了後院。


    涼亭獨特的設計,即便是在這八月份的夏日,也不覺得炎熱,微風習習撲在人身上舒適愜意。


    周檸屈膝坐在靠椅上,發呆,畫稿,畫稿,發呆。


    以前恨不得天天見到沈明修,現在她竟然恨不得這人不回家。


    一看到他,就自慚形愧,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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