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一步步走下去,壁畫就像一部活著的曆史,他想知道那個年輕人怎麽樣了。


    又碰到壁畫了。


    難以形容的孤獨,無助,充斥著內心,讓陸隱都想停下來,不想看下去。


    一個個人看年輕人的目光都變了,哪怕是以前帶著他玩的師兄,此刻看他的眼神也帶著厭惡與嫉妒,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師姐。”


    “別這麽喊我,遊澈,我可不配當你師姐。”


    “師兄?”


    “遊澈,我要閉關,請回去吧。”


    年輕人越發茫然,他做錯了什麽?


    “遊澈師兄,終於找到你了,請問師兄,這句“往心海亦如洲,亦覆如舟”何解?”


    “我還沒學到這。”


    “遊澈師兄,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就別藏私了吧,告訴師弟,師弟今後唯師兄馬首是瞻。”


    “可我真不知道。”


    “哼,怪不得師兄師姐他們都那麽說你,同門師兄弟都在互相幫忙,應對九壘大比,你卻敝帚自珍,師伯說的不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遊澈茫然,非我族類?


    非我族類。


    對了,他不是人類,與他們不一樣,他都忘了,他不是人類。


    他是綠藻,對了,以前自己是綠藻的時候,師兄師姐他們很喜歡自己的,是不是人類有什麽關係呢?


    他仿佛看到了天晴,身體緩緩趴下,變回了綠藻,朝著師姐走去:“師姐,你看看我,師姐,我是小草。”


    師姐沒回答。


    他又去找了師兄,還是沒回答。


    倒是不少看到這一幕的人偷笑。


    “誒,小澈,跟為師回去吧。”


    “去哪?師父,這裏不就是我們的家嗎?”


    “是啊,這裏是我們的家,可我們還有另一個家。”


    “我不想回去,師父,這裏有師兄,師姐,有好多朋友,還有壘主。”


    “好吧。”


    手,落空,再次觸碰,陸隱動作一頓,這幅壁畫的心力變了,與前麵那些壁畫完全不同。


    不是繪畫的人變了,而是這壁畫內的人,變了。


    夢回遠古,遊澈盤膝坐於高山之上,相比之前,他多了一絲清明,多了一絲出塵之氣。


    他的變化在於修為,更在於,練成了無相天功。


    沒錯,他練成了無相天功,但並未告訴任何人,就連他師父都沒說。


    他永遠記得當初震退師姐遭遇的種種,現在他很清楚,那種眼神叫妒忌,因為他優秀,所以沒人跟他在一起玩了,他想隱藏,卻隱藏不了,曾經,每次師姐他們擊敗他都會安慰,所以他下意識保持那種情況,可卻被誤以為藏拙。


    那就真的藏起來吧,一個都別想知道了。


    現在他朋友很多,不管是第五壁壘還是九壘,都有很多朋友,那些人稱他-澈公子,與他把酒言歡,並不介意,或者說,並沒有表麵介意他非人類的事實。


    他也無需在意那些人究竟怎麽想,隻要他們與他表麵交好就可以了。


    師姐也跟他和好了,在一次切磋中被他一招擊敗後,主動與他和好,為了通過他提升修為,這也好,起碼他還可以聽


    到那一聲聲小草,盡管味道變了,但就當懷念過往吧。


    至於那張紙,再沒送出去。


    心境豁達,心技也在提升,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而去。


    下一幅壁畫,陸隱微微蹙眉,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出現在心力之中,這是遊澈的情緒。


    他被拒絕進入相城了。


    相學要帶一批人入相城,師兄師姐他們都在,唯獨他被拒絕。


    看著身邊那些人隱晦飄來的嘲諷目光,遊澈舉手,如同小時候一般詢問:“壘主,我也想入相城。”


    相學看著遊澈,語氣柔和,卻透著不容拒絕:“你不可以。”


    遊澈迷茫:“為什麽?”


    相學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帶著所有人前往相城。


    原地隻留下遊澈一人。


    他迷茫,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充斥腦海,為什麽,為什麽偏偏他不可以?那些廢物師兄師姐卻可以,他們一點用都沒有,學什麽心技?無相天功他們學得會嗎?讓他們入相城簡直浪費,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心緣不二法。


    為????????????????什麽,為什麽?


    天空,雷霆劃過。


    遊澈看著逐漸變黑的天空,出神望著,對了,他又忘記了,他,不是人類。


    非我族類。


    是啊,他不是人類,為什麽總能忘記?那些人從未當他是同類,所以他們能入相城,自己卻不可以。


    這相城,是他們的,是人類文明的。


    遊澈無力坐下,看著地麵,雨水降落,不知為何,這些雨水,帶著渾濁的黑色,而且他恰好坐在雨水降落的邊緣,白色長袍被染黑了一半。


    一半黑,一半白。


    遊澈攤開手看了看,笑了,還挺好看。


    手,觸空,一步步往下走,還沒碰到壁畫,陸隱睜眼,沒了嗎?


    回望,從上走到下,他看到了遊澈的前半生,從無憂無慮到黑白二色,從小草到澈公子,沒有人真正幫到他,當雨水染黑了長袍,再無回頭餘地。


    那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哀吧。


    前方,一個個文字刻在石壁上,文字很少,卻讓看到它的陸隱震撼。


    太清。


    兩個大字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陸隱當即走過去,望著石壁,最上麵就是“太清”二字,下麵還有一行字,卻被抹掉,看痕跡,有一段時間了,即便時光回溯也看不了。


    不過最下麵還有一行字。


    “戰爭的過程就是解語的過程!”


    陸隱望著這行字,莫名有股寒意,這莫非是太清的想法?


    戰爭與解語,完全不相幹的兩件事,卻可以劃等號。


    對於解語者來說,解語是天職。


    太清文明無疑是解語一道的頂峰,哪怕陸隱沒見過這個文明,卻也知道。


    如果這個文明真將戰爭與解語劃上等號,那,它們就太可怕了。


    陸隱環顧四周,什麽都沒有了。


    遊澈居然什麽都沒留下,隻有這些壁畫,與這一行字。


    陸隱看向那些壁畫,總感覺遊澈死的太不真實了。


    遊澈很強,現在的陸隱也沒把握能贏,他與王文一樣有些深不可測,而且都在九壘修


    煉過,讓人忌憚。


    他居然死了,陸隱到現在都沒能接受。


    盡管死在死亡宇宙手裏合情合理,但依舊無法接受。


    他想起維容的提醒,掌控相城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深深看了眼四周,身影瞬間消失,再出現,已經來到方寸之距,回望,洞虛山已經在遙遠之外。


    剛要再次瞬移離去,陡然的,陸隱捂住胸口,瞳孔忽然放大,變得模糊,低頭,身體仿佛在一刹那變了,有種無法掌控之感。


    怎麽會?


    心髒跳動了一下,身體再次一震,視線模糊。


    陸隱一掌拍在胸口上,強壓下這種震動,令視線恢複,盤膝而坐。


    咚


    咚


    咚


    心跳聲異常清晰,與突破時那種強有力的心跳聲不同,這一刻的心跳聲,很陌生,這不是自己的心跳聲,而是,遊澈的。


    眼前,熟悉的身影出現,似真似幻,正是遊澈。


    遊澈在對陸隱笑,隨著他的笑,心跳聲越來越大。


    陸隱身體也????????????????越來越麻木,明明心跳聲那麽大,可他居然越來越無法掌控身體。


    “沒想到是你,陸隱,這一手我原本是留給樂髏枯盡的,不過你也不錯。”遊澈聲音傳來,不是在外,而是在,心髒內,他,如同進入了陸隱體內一樣,自內向外發出聲音。


    陸隱一拳拍在自己心髒外。


    “沒用的,破碎心髒也是你自己的,你可聽過,換心門?”


    “換心門?”


    “不錯,無相天功之所以被稱作僅次於心緣不二法的無敵技,就因為這最後的奧義,換心門,可以讓你再活一次。”遊澈聲音很清晰,與那跳動的心髒聲互不幹擾。


    “將自身心門與敵人交換,以心門意願倒推生命本質,讓自我人格重現,這,就是換心門。”


    “心門,便是心技,是心力,是一個生命最本質所想,當心門被換,生命還是那個生命,可意願卻不再是之前的意願。”


    “你要用我的身體重生?”陸隱問。


    遊澈道:“可以這麽理解,抱歉,陸隱,如果有的選擇,我不會選你,因為你還要幫我掌控相城,一旦我變成了你,不過是第二個變了生命的我,本質已經不是你了。”


    “要想掌控相城,看的不是生命,而是本質,是對相城的領悟,理解,認知,所以我若得了你的身體,一樣無法掌控相城。”


    “可惜了。”


    陸隱不解:“那麽,現在與我對話的是你,還是你的心力?”


    “我已經不是我,本身的我真的死了,因果束縛都帶給了樂髏枯盡,現在的一點認知必將消散,可換心門之後,這些認知總有回歸的一天,以認知重塑自我,這是無相天功的最高境界。”


    “以心力重塑自我,那你還是你嗎?”


    “當然。”


    “那你就沒有真的死亡,樂髏枯盡因為你增加了因果束縛?”


    “你不信?”


    陸隱皺眉:“不信。”


    遊澈語氣輕鬆:“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將借助你的身體重塑,而你,將徹底消失,信與不信都沒有意義了。”說著,陸隱心髒跳動的越來越快,有種跳出體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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