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相城有人突破永生境。


    自從陸隱戰力不斷飛躍,經曆過一次次平等後,人類文明整體戰力拔高了太多太多,永生境數量早已不是當初那麽少。


    永生境這道坎在人類文明這裏與在主一道沒什麽區別。


    突破永生境的人越來越多。


    可這個人不一樣。


    江峰。


    一個曾經突破過永生境,卻察覺走錯了路,重新跌回,然後繼續修煉的存在。


    相城經曆平等提升,他也在即將突破之前離開。


    隻為走自己的路。


    隨著陸隱不斷崛起,立足內外天,激戰絕強者,至強者乃至主宰,江峰完全沉寂了下去,很多時候陸隱召集人類強者商議,他也都沒來。


    沒人小看他。


    陸隱也不會小看江峰。


    他是第五大陸與永恒族激戰時期的主力,那個時代就已經相當強,而今看似被很多人超越,但他走的路從來都不一般。


    今日,他終於突破永生境了。


    望著星空巨大的動靜,陸隱眼睛眯起,靜靜等待。


    不久後,江峰到來,整個人氣勢與曾經完全不一樣,怎麽說呢?既有當初突破永生境時那種感覺,又多了一種感覺,這種感覺仿佛在將當前的他拖入某種難以言喻的境界中。


    明明隻是一道規律永生境。


    但陸隱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非一般的東西。


    他是當今已知唯一一個踏入永生,又自主跌落,重新再踏入永生的修煉者。


    “江叔,怎麽樣?”陸隱問。


    江峰坐在石凳上,麵帶笑意,“感覺挺好。”


    “比上一次如何?”


    “一樣。”


    “一樣?”陸隱詫異。


    江峰點點頭,看向陸隱:“我契合宇宙的規律與上一次踏入永生境契合的規律,一樣。”


    陸隱看著他,這不意外,當初青草大師就說過,他通過捷徑踏入永生,並未真正超脫苦厄,契合宇宙規律與看不見的世界是借由呼吸知道領悟而成,看似永生,實則不然。


    重新修煉才是真正踏入永生,而一切始於無這個契合宇宙規律依然會保存。


    但不可能隻是這麽個規律,他的感覺沒有錯,江峰與之前突破永生境完全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種感悟。”


    “什麽感悟?”


    龍夕沏茶。


    江峰道了聲謝謝,喝了口茶:“一切始於無,這是我當初的感悟,而今,我發現,一切,也終將歸於無。”


    說完最後幾個字,他整個人刹那間仿佛消失了一樣。


    可他就在這,沒動。


    就算消失也逃不脫陸隱的眼。


    但那一刹那陸隱很確定,他消失了。仿佛並不存在於世間。


    一切始於無,一切終於無。


    江峰看向陸隱:“宇宙的一切,無論存在多少可能,多少猜想,最終都將消失。一切的存在從無中來,也終將歸於無。”


    “沒有生靈可以超脫宇宙。”


    “亦沒有生靈能避開這份,不知道如何說,命運,還是規律。我也不清楚。”


    陸隱點點頭,沒有討論。


    每個人對宇宙的領悟各不相同,他不會幹涉江峰的領悟。


    “那麽江叔,你現在戰力如何?”


    這個問題並不禮貌,但陸隱與江峰的關係,隨便問。


    江峰笑道:“一道規律,沒有生靈是我對手。”


    陸隱驚訝,好狂的口氣。


    他說的是生靈,並不特指人類。


    “就算主宰在一道規律層次,也絕對不是我對手。”江峰又強調了一下,引得龍夕看他目光怪異。懷疑是不是有人把他調換了。


    江峰什麽時候這麽狂了?


    看著陸隱驚訝的樣子,江峰大笑:“覺得我狂妄?”


    陸隱沒否認:“有點。”


    “覺得不像我性格說出的話?”


    “有點。”


    “哈哈哈哈,其實這才是我。你可知道當初我也終結過末日,那種惡劣的時代,不狂,誰聽你的?”


    陸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倒也是,我也經曆過。”


    江峰再次喝了口茶:“說回正題,我這次來找你是因為聽說了無序時代的猜想。”


    此前陸隱將這些猜想告訴青蓮上禦他們,江峰由於連永生境都不是,自然不可能過來聽。


    但也因為他身份特殊,在相城沒人會小看他,很多事可以告訴他,他便知道了。


    “江叔怎麽看?”陸隱從不因為自己戰力強大而小看別人,尤其江峰這種的,從底層一步步拚殺上來,敢於重新修煉,自主跌落永生境,要知道,那時候的永生境已經是頂點了,沒人知道後麵還存在生命無限製,主宰等等。


    等於說他自願從巔峰跌落。


    這份意誌與心性,常人難及。


    江峰沉吟片刻,鄭重看向陸隱:“我說的話可能會打破你的認知,你,願意聽嗎?”


    陸隱目光一閃,打破認知嗎?


    如果是大宮主之流肯定不願意,自己把王文看的那一眼告訴大宮主,都讓它差點發瘋。每個修煉者都有自己的路,主宰之間都不會交換認知。


    可他不同。


    從踏上修煉之路那一刻起,他修煉的太多,太雜,以至於對誰都存在克製的能力,而今認知也一樣。


    反正已經聽過很多離經叛道的話了。


    “無所謂。”


    “好,在我看來,這是悖論。”


    “什麽意思?”


    “無序時代猜想是基於宇宙平衡,可若平衡可以被人為把控,那平衡本身,還是平衡嗎?”


    陸隱大腦轟鳴,怔怔望著江峰,腦中不斷回響他的話。


    若平衡可以被人為把控,那還是平衡嗎?


    對啊,平衡是無序時代存在的基礎,是宇宙可以誕生下個時代的根本,如果平衡本身就不平衡,那無序時代如何誕生?


    他又望向星空,思緒在這一刻混亂了。


    江峰道:“從結果看,無序時代的誕生是必然,尤其因果主宰死亡,由你們開啟了新的時代,這個時代符合宇宙平衡的大勢,所以你們可以承載這份大運。”


    “但從頭來看,這本就是悖論,那麽這份大運究竟來自何方?”


    “無序時代必然會開啟,這是氣運主宰縱觀歲月曆史得到的結論,但人為開啟,總覺得不太對。”


    陸隱深呼吸口氣,瞳孔無神的望著遠方。


    江峰也沒有打擾。


    直到龍夕為他們添茶,陸隱才清醒。


    他看向江峰:“江叔以為如何?”


    江峰搖頭:“我能想到這點,因為在我看來宇宙不管怎麽變,最終都會歸於無,所以我不在乎什麽無序時代,什麽主宰,都是過眼雲煙。”


    “但人生在世,有生活,有情感,有仇怨,也有未來,如果在此刻就將自己定義為垂暮之人,人生還有什麽意義?所以這個問題你問我,得不到結論,因為我是站在垂暮者的角度考慮,而你,不應該這麽想。”


    陸隱苦笑:“但我已經被江叔你帶進溝裏了。”


    江峰失笑:“不至於,陸隱,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能從任何常人看不見的角度思考問題,我相信你會想明白。”


    “可若想明白了,不也破壞了平衡嗎?”


    “那要看這份平衡是基於宇宙本身,還是基於宇宙生靈。”


    陸隱搖頭:“宇宙有太多奧秘是我們看不透的,哪怕主宰也一樣。”


    “可你已經入局了,就必須這麽走下去。”


    “那你呢?”


    江峰起身,背著雙手,沉思良久,最終發出沉重的聲音:“我想先出局。”


    陸隱不解:“出局?”


    “與你在一起,隻能入局。”


    “就跟從永生境自主跌落一樣?”


    江峰笑道:“是啊,這種事做過不止一次了。你背負人類文明,這很好,讓人敬佩,所以你入局,相城的人也入局,但不能一條道走到黑。”說到這裏,他認真看著陸隱:“所以我打算帶白雲城離開相城,出局,看能否走出另一種可能。”


    陸隱怔怔看著他:“方寸之距太危險,沒必要吧。”


    江峰神色凝重:“總要有人走出不一樣的路,或許離開了相城,白雲城會覆滅,但也或許,能給你帶來不一樣的感悟。”


    陸隱盯著江峰:“前輩。”


    江峰抬手打斷陸隱要說的話:“聽到無序時代猜想的一刻我就決定好了,宇宙大勢大運總落入某種生靈手中,我既看出不一樣的,就必須去走。”


    “通過終點的路有很多,你看到一條自己走,我看到一條當然也要自己走。”


    “如果我們人類能走出更多的路,那終點就更有可能站著我們當中的一個人,這就夠了。”


    陸隱看江峰,目光複雜。


    方寸之距有多危險他不是不知道,而他要走的路絕對不會比自己輕鬆。


    人類文明為何會崛起,因為總少不了有人負重前行。


    “我明白了。”


    江峰笑道:“去跟他們告別吧,你們也很久沒見了。”


    白雲城,陸隱來了。


    他在這裏吃過好幾次飯,這次人最全,就連白清都來了。


    還有孔天照。


    龍龜也縮小身體待在不遠處。


    陸隱看了好幾眼白清,時不時還看看江峰,又看了看柳翩然,這還真是,和諧啊。


    “吃飯,看什麽看。”江塵提醒,“別挑事。最後一頓了。”


    “閉嘴。說話那麽難聽。”江清月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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