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


    “呃……”


    徐三嘴巴張了張。


    這小友一身黑色麻布道袍,模樣英俊氣質不凡,隻是名字卻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


    但徐三人老成精,抱了抱拳:“好名字。”


    然後嗬斥黑衣保鏢:“還不趕緊道歉!”


    保鏢連忙彎腰作揖:“秦先生,實在對不住,我以為您是暗殺三爺的殺手,所以才冒然出手。”


    徐三有些訝異。


    他這保鏢平時沉默寡言,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怎麽突然這麽客氣了?


    徐三並沒有注意到,自家保鏢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以及那因疼痛而不斷顫抖的手臂。


    “無妨,是我唐突了,打擾了老先生靜修。”


    秦守是個很講理的人,這件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對,不怪人家保鏢暴起發難。


    本就是萍水相逢,誤會解開後,秦守並未過多交談,很快告辭。


    徐三感慨道:“張山,這小友也是武者吧?你幸好收住了力,不然一拳恐怕能把他打死。”


    “三爺,我隻收了部分力,但我的手骨……不,是整條手臂的骨頭都被震斷了。”


    黑衣保鏢張山擦掉額上冷汗,心有餘悸道:“若不是他太年輕,撐死二十來歲,我甚至懷疑他是武道宗師。”


    聞言。


    徐三臉色凝重起來:“你的意思是,秦小友摸到了武宗的門檻,是準七品?”


    “嗯。”


    張山重重點頭,心底是既震撼又苦澀,二十來歲的準七品,武道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個妖孽?


    徐三眼神灼灼:“那秦小友與陳刀相比,誰要更勝一籌。”


    張山思慮再三,說道:“陳刀吧,他來自燕京陳家,殺過人見過血,修煉多年底蘊深厚,秦先生看起來有些太幹淨了。若剛才是陳刀,挨了我一拳後絕不可能這麽好脾氣,至少得打上一場才肯罷休。”


    “你們都是六品巔峰,打便打,勝者不一定是誰呢。”


    “……三爺,人與人不能一概而論。我雖是六品巔峰,可全靠您跟徐家用丹藥堆出來的,籠子裏飼養的老虎,怎麽能跟野生虎相提並論。”


    “沒出息!”


    徐三踢了張山一腳,笑罵道:“要不是老子早些年廢了,什麽勞什子武宗,一腳踢死。”


    張山也跟著笑,隻是眼睛深處藏著悲哀。


    三爺武道天賦驚人,十五歲那年踏入了六品境,甚至有可能在二十歲前衝擊少年宗師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


    可某個深夜,徐三被仇家廢掉了根基,至此淪為普通人,從少年時的不甘,到中年時的無奈,再到暮年時的釋然,誰也不知道徐三是怎麽扛過來的。


    而他張山是個孤兒,若非三爺收養早已死在街邊,如今卻靠著外力晉升到六品巔峰,這命運實在是捉弄人。


    “回吧。”


    徐三擺了擺手,路過門衛時,保安連忙恭敬道:“三爺,半小時前有個年輕人找您。”


    “誰?”


    “不清楚,說是應邀而來,隻提到了四季堂,我不敢放人,他便離去了。”


    “哦,謝了。”


    “三爺您客氣了。”


    徐三心底有了數,莫不是秦守吧?


    帶著一絲期待走到湖畔的一棟四合院,果然在門口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色道袍。


    “哈哈哈,秦小友又見麵了。”


    徐三爽朗笑道:“不過我記得四季堂的主人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怎麽成了一位帥小夥子。”


    黑衣保鏢張山不動聲色的邁前一步。


    秦守深深看了徐三一眼,輕笑道:“您老也不必試探我,我師姐風華正茂,她聽到會不高興的。況且,我若要殺你,又何必假借身份?你的保鏢,攔不住我。”


    “仇家太多,秦小友見諒。”徐三抱拳。


    “您客氣,聽師姐說,這筆委托有兩千萬……”


    “嗯?”


    張山警惕道:“三爺,五千萬診金不是打過去了嗎?這秦守是不是有問題。”


    徐三:“……”


    秦守:“……”


    徐三轉身踹了張山一腳:“就你話多,滾去把傷口包紮好,丟人現眼的玩意。”


    秦守臉色發黑。


    好你個謝春風,嘴上說打算拒絕這樁委托,原來早就收了錢,還扒師弟的皮……


    秦守真想雙手摸著師姐良心問,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咳咳。”


    徐三咳嗽一聲:“秦小友,最開始診金是兩千萬,後來謝神醫不肯出手,才又加了錢。不過你放心,事成之後我額外再給兩千萬幸苦費。”


    七千萬!


    秦守眯起眼睛,這錢太多了,多到請師父或師娘出手都不用這個價。


    但相對應的,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治病救人,肯定參雜著其他問題。


    “事到如今也不瞞小友你了,跟我進來吧。”


    徐三打開門,帶著秦守穿過垂花門走向二進院的西廂房,一路上假山水池應有盡有。


    這棟二進四合院很大,可走了一路,秦守沒有看到一個傭人或者保姆,空蕩的反倒有些陰森。


    “咣”


    “咣”


    “咣”


    站在房間門口,能聽到屋內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音,還有十分痛苦的嗚咽聲。


    徐三推開門,秦守眉頭狠狠一挑。


    屋內是十分中式的裝修,全是木質家具,牆壁上掛著名家畫作,可謂極盡奢華。


    但一張特製的鐵床特別顯眼,其上躺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眼睛血紅不斷掙紮,情緒極不穩定,一條鐵鏈捆縛住了他的四肢,連帶著軀體也綁在了鐵床上,口中還塞了麻布。


    饒是如此,男子的瘋狂掙紮還是讓鐵床瘋狂晃動,看起來十分驚悚。


    屋內倒是有個女人,穿著樸素,隻是手腕上那隻價值不菲的翠綠手鐲,表露她的身份是主人而非傭人。


    “爸,徐忠他還是什麽也不肯吃……”


    女人哭的梨花帶雨,抹淚時不小心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傷口,鮮血淋漓。


    “秦小友,這是我兒媳周雅,那男人是我兒子徐忠。”


    徐三目光落在兒媳手臂上的傷口,輕聲道:“周雅,你先出去吧。”


    周雅連忙把手藏在身後,解釋道:“爸,這不是他咬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徐三一字一句道:“出去。”


    “爸!”


    周雅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徐忠隻是病了,隻要找到好醫生就能治好,他不會出去害人的,千萬別殺他好不好,我會陪著他一輩子,別殺他。”


    徐三訓斥道:“白癡,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能殺他?虎毒尚且不食子!”


    “您讓管家買毒藥的事,我都聽到了,說……說四季堂的那位謝神醫若還治不好徐忠,就讓他死個體麵。”


    徐三一怔,像是老了十歲一樣,本來還直挺挺的腰背一下佝僂起來,他攙扶起周雅,什麽也沒說,卻什麽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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