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辰時·同門永相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說回白家大宅再起爆炸,街對麵,隔著兩條胡同,盤踞在屋脊之上的宮保南,用望遠鏡隻看出個模糊的大概,具體如何,尚不可知。


    宮保南見此情形,連忙拉開槍栓,四處尋摸白國屏的身影。


    無奈此時間,光線昏暗,方才之所以能開槍狙殺白家的步槍手,全賴關偉潛入白家,亮了燈,才能看清一二。


    先前街麵上的路燈被江城海打破,宅子附近,一時間竟認不準白國屏的身影。


    試探性地開了兩槍,周圍的胡同裏,立馬傳出一陣騷動。


    “聽見動靜了麽!在那邊,在那邊!往屋頂上瞅,看準點兒!”


    白家人方才派出來的探子,已經摸到了附近。


    宮保南暗罵一聲,有心殺敵,但先前曾經答應過大哥,一旦出現意外,尚有另一件事要做,決不能因意氣用事,繼而打亂原定計劃。


    想罷,宮保南拉上麵罩,翻過身,徑直從屋簷上出溜下來,緊接著身形一躍,安穩落地。


    院子裏的一家三口,滿臉哀求地看著他。


    老七正要離開,忽聽見他們吭吭唧唧,不由得咂了咂嘴,在那識相的男人身後,用匕首勾斷一根繩子,疾聲道:“掙一會兒就能掙開了,懂事兒就別聲張!”


    那當家的男人連忙默默點頭,想表態也沒轍,嘴巴堵著呢!


    隨後,宮保南快步衝出院門,拐過一個牆角,衝幽暗處吹了一聲口哨。


    與眾人相同,早有一個小叫花子被先一步安排在了附近。


    須臾片刻,那小靠扇的就牽著一匹馬,跑到跟前兒,把韁繩遞給宮保南,一臉崇拜地問:“你是七叔吧?”


    “是!”宮保南翻身上馬,叮囑道,“這邊兒不安全,你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吧!”


    “哦,好!”


    小叫花子眼睛冒光似的,盯著宮保南手中的“水連珠”,連聲應道:“七叔,你也小心!”


    宮保南不多廢話,當即駕馬狂奔。


    看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城地界,不必多說,自是奉大哥江城海當初的命令,一旦出了意外,無需多問緣由,徑直去殺周雲甫!


    而且必須要快,趁著天色未明,趕緊行動。


    老七身邊雖有一杆“水連珠”,但這家夥事兒,隻能在夜裏用,光天化日之下,拎著這麽顯眼的東西,隻怕沒等走出多遠,就先被人攔下了。


    如今的奉天,最高的建築也不過三四層,其餘大部分都是平磚瓦房,騎在屋脊上借地勢狙擊,也隻能在晚上,否則,大白天的,沒等開槍,隔壁出來個寡婦倒水,抬眼都能瞅見。


    眼下,老七宮保南身手最好,論能耐,足以獨挑大梁,能為眾人所不能為。


    但也正因如此,江城海才把宮保南遠遠地支開,做火力輔助。


    砸窯是個苦差事,也是個“笨活兒”。


    莫說是白家父子提前逃走,就算是沒提前逃走,這趟砸窯,也必定損兵折將。


    這是一眾弟兄心知肚明的事。


    如果把這種“笨活兒”交給老七,那麽一旦砸窯出現意外,後續調整的餘地,就會大大減少,反倒是老二、老三這樣的老骨頭,才適合去幹拚命的活兒。


    若是在行軍打仗時,這便是所謂的奇兵、快速應變部隊,那時候,就需要仰仗這群年輕人了。


    …………


    另一邊,江小道辭別六叔關偉的時候,已至卯時,天色蒙蒙微亮。


    關偉不敢走大道,繞小路來報信,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江小道想要順利執行備案,時間所剩無幾,隻能快馬加鞭,不敢有任何停留。


    由北塔南下,向西拐入小西關大街,片刻不停,隻管鞭馬。


    臨近小西邊門時,有幾個巡防營守備,他也隻是稍稍蒙麵,便徑直衝了過去。


    巡防營守備雖然已被李添威買通了關係,盡管放行,卻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急成這樣,徑直衝關。


    出了外郭門,沿商埠地區域,再往北走,道路兩旁,盡是各式各樣的工廠,有米國人開辦的,也有東洋人開辦的,當然也有國人的工廠,隻不過看上去稍顯寒酸破舊。


    工廠附近,雖然道路規劃的也極其規整,但畢竟遠離居住區,看上去難免有些荒涼,各個工廠之間的空地,有時還能看見及膝的野草。


    來到寶國紡織廠後麵,江小道終於勒馬叫停。


    剛一下馬,趙國硯就從旁邊的草叢裏竄了出來,走到近前,驚訝地問:“道哥,你咋回來了?”


    “備案!”


    江小道話不多說,徑直朝工廠的方向走去。


    趙國硯倍感驚訝,他雖然不是報複白家的核心成員,不知道具體情況,隻負責自己這一攤活兒,但按照方才跟江小道的商定,如果情況發生意外,江小道本應在卯時以前回到這邊。


    現在,已經至少卯初三刻了。


    “道哥,還來得及麽?”趙國硯連忙跟上前,“天都快亮了。”


    “那也必須試試!”江小道執拗地說,“對了,待會兒辰時動手,寧肯晚了,也別早了,免得他們有人察覺,你盯著點!”


    <divss="contentadv">“那你待會兒還能走了麽?”


    江小道不耐煩地擺擺手:“我自己一個人,就算走不了,藏起來也省事兒!要是有情況,就去北塔附近找我!”


    趙國硯自知勸不了江小道,便隻好默默點頭應允。


    ……


    ……


    奉天火車站,候車室大廳。


    牆壁上懸掛的巨型西洋鍾,指向的時間是早晨六點三十分。


    火車行將出發,但是候車室裏,卻仍然隻有許如清、胡小妍和小花。


    小花的神情依然恐慌,與之相比,許如清和胡小妍則更顯出幾分焦慮。


    按照原定的計劃,其他人至少要在六點以前,就該趕到火車站才對。


    雖然江城海事先曾經說過,要是有弟兄掛了彩,坐火車太過紮眼,就去走野道跑路,沒掛彩的弟兄,便跟著過來坐火車。


    總而言之,根據老二李添威事先備好的火車票,眾人最後應該在遼南大連碰頭,之後是走水路,還是做其他打算,暫且還沒有定論。


    可眼下,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一個弟兄也沒來!


    許如清寧願相信他們全都掛了彩,也不願相信全軍覆沒。


    至少,老七和小道應該會來!


    現實卻是,這兩個人也不見蹤影。


    “小妍。”許如清低聲招呼道,“看來,他們應該是出了點兒狀況,要去執行備案了。”


    胡小妍點了點頭,心裏擔心小道,可自己這副樣子,嘴上卻隻能說:“那咱們按正常的步調來?”


    “對,不能意氣用事,咱們過去也是添亂,還是按照先前說的,先去遼南,再打聽這邊的情況,實在不行,還可以發電報呢!”


    胡小妍沒有吭聲。


    說實話,沒有江小道在身邊,她總覺得心裏沒底,不那麽想走了。


    好在她識大體,知道不該添亂,也隻能默默點頭。


    許如清當然明白她的心思,連忙出聲安慰道:“放心,有大姑在呢!肯定不能把你扔下不管,再說,咱們娘們兒帶的錢,足夠過活了。沒事兒,不用擔心!”


    “姑奶奶!”


    話音剛落,小花突然出聲打斷,指了指火車站的進站門口,說:“好像……好像有情況啊!”


    許如清皺起眉頭,從長椅上轉身一看,卻見十幾個鬼子“黑帽子”和不少白家打手衝進車站,衝著候車室嗚嗷亂叫。


    “黑帽子”哇裏哇啦白活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由白家的一個翻譯,衝旅客們傳達消息。


    “聽著!方才,城裏發生暴亂,現在我們懷疑,火車站有他們的同夥!現在,凡是國人,都要務必配合調查,調查結束之前,不得上車!當然了,東洋的客人排除在外!”


    話音剛落,候車室裏此時的旅客人數雖然不多,但頓時仍是一片噓聲。


    許如清見狀,心裏咯噔一聲,白家人竟然還有功夫殺到火車站來?


    這足以說明白家父子必定安然無恙!


    其實,白家人能查到火車站,也不算意外,真正讓許如清費解的是,白家人來得也太及時了!


    就算他們真的挺過了江城海等人的攻勢,可要在深更半夜,醜時、寅時交替的時節,猛然驚醒,然後迅速組織起一批人,領著十幾個“黑帽子”及時趕到火車站展開搜查,也很難辦到。


    隻有一種情況能解釋眼前發生的情況——白家人提前知道了“海老鴞”眾弟兄今晚行動,並且提前做好了布置。


    等到江城海那邊的情況解決,白家人就迅速分出人手,領著“黑帽子”殺到火車站。


    一來師出有名,二來隻有先解決掉白家大宅的危機,他們才有空餘的人手,方便幫鬼子指認“同夥”。


    許如清名聲在外,平日裏也是拋頭露麵,自然少不了人認識她,如今眼看著白家人帶著“黑帽子”挨個盤查追問,自知再拖下去,隻會連累胡小妍。


    不過,許如清既然主動承應了照顧侄媳婦兒的重任,自然也有後手。


    見此情形,忽然間一抬頭,跟坐在斜對麵的一個婦人隻相視一眼,便無需多言。


    許如清拍了拍胡小妍的胳膊,輕聲說:“小妍,待會兒你跟對麵那個夫人走,就裝作不認識我!”


    胡小妍麵露驚詫,忙問:“大姑,那你咋整?”


    “我?”許如清笑著安慰道,“咱們倆一直待在火車站,又沒參與什麽,他們頂多也就是盤問、嚇嚇我而已,不用擔心。”


    說罷,許如清便迅速起身,走到另一條長椅旁邊坐下。


    與此同時,對麵的婦人也走到胡小妍的身邊,歎了一口氣,輕聲說:“跟我來吧。”


    胡小妍愣了一下,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鍾,七點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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