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衣錦還鄉,大賊傳聞


    從奉天到遼陽,官道暢通,路途短快。


    莫說是馬車啟程,就算是沿路步行,隻要狠下心來不怕累,走個一整天,怎麽也都到了。


    何況,每隔十幾二十裏,便有村屯下處,且四輪馬車行進平穩,此番回鄉之路,顯得格外順暢。


    下午三四點鍾,遠處平行的南滿鐵路上,一輛火車飛馳而過,官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趙正北騎馬來到車旁,衝著窗內大喊:“道哥,好像快要到了。那是不是你說的白塔?”


    江連橫和胡小妍分別從車窗兩側探出頭去,正見那座灰不拉幾的佛塔,朦朦朧朧地立在遠端。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小兩口心下的興奮,外人如何能夠體會,隻好縮回車廂內相顧而笑——“回家了”。


    去時尚且年少,如今回來,城還是那座城,卻免不了多了幾分陌生。


    鐵路沿線,已經看不到毛子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鬼子的南鐵守備隊。


    為了便於火車通行,不少老城牆已經拆毀,市麵街道煥然一新,三兩層的洋樓林立,但白塔仍然是城內最高的建築,其上的浮雕佛像,也仍然在麵不改色地俯瞰此地眾生。


    日俄戰爭時期,遼陽曾有一場大會戰,尤其城南地界,磚牆已經搖搖欲墜,不少店鋪毀於炮火,經過幾年修繕重建,已經逐漸呈現出新時代的樣貌。


    江連橫心裏掛念著自家的老房子,便讓弟馬先去南城。


    沒想到,周圍那幾家破屋爛瓦,似乎連炮彈都嫌棄,愣是躲過了戰火摧殘,反倒是曾經風光一時的南城王宅,早已不翼而飛。


    眾人按照指示拐進胡同,江連橫先行下車,一眼便瞅見了自家房門,一如既往,紋絲未變。


    東風、北風、劉雁聲和韓心遠等人抬頭一看,卻是一棟相當破敗凋敝的普通民宅,始方知什麽叫“小富靠勤,大富靠命”。


    “道哥,你以前就住這啊?”趙正北不由得上下打量。


    江連橫分外感慨道:“是啊,咋樣,寒酸不?”


    趙正北卻搖了搖頭,說:“不寒酸,刮風下雨的時候,你好歹還有個房子呢!”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江連橫已經足夠幸運,自然沒資格再去抱怨什麽,於是便招呼眾人進屋歇歇腳,簡單休整一下。


    沒想到,房門竟然被什麽人從裏麵反鎖上了。


    江連橫一挑眉,嘟囔著罵道:“哎呀?誰他媽趁我不在溜進去了,這不鴆占鵲巢麽!”


    劉雁聲在旁邊小聲提醒道:“哥,是鳩占鵲巢。”


    “矯情,反正都一樣!”


    這時,胡小妍從車上探出腦袋,關切地詢問:“小道,怎麽了?”


    “沒事兒,別大驚小怪的。”江連橫安撫一聲,旋即敲了敲房門,“喂,誰在裏頭?”


    俄頃,屋子裏傳出一陣細細的聲響,有女人應門問道:“誰呀?”


    江連橫下意識地回道:“嗐!我呀!”


    說完愣了一下,很快就回過味來,改口反問道:“不是,伱誰呀?”


    房門沒開,屋子裏也不再有任何回應,可門縫裏卻又明顯有光影流動。


    眾人麵麵相覷,江連橫怪道:“都瞅我幹啥?這是我家,我還能整錯?”說罷,便又繼續加大力度拍門,“屋裏的痛快開門聽見沒有,哪來的回哪待著去,別逼我來硬的啊!”


    叫門聲漸漸驚動了街坊四鄰,有幾戶人家靠在門梁上,偷摸朝這邊張望,見十來個青壯人高馬大,流裏流氣,便都推諉著不敢上前詢問。


    又敲了幾下門,對過一家忽地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太,雙手疊在裙前,衝大夥兒幹笑了兩聲,繞著彎兒往江連橫旁邊湊乎,乜眼一瞅,沒敢認。


    江連橫轉過頭,皺起眉頭,卻問:“袁大娘,誰擱我家待著呢?”


    “哎喲!這不江小道麽!”老太太樂嗬嗬地一拍大腿,上前把住江連橫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我剛才擱後頭瞅,就覺得有點兒像,還真是你啊!”


    “哎哎哎,袁大娘,你握手就握手,別擼我金鎦子啊!”


    “這孩子!嘴貧的毛病一點兒沒變,你大娘我是那種人呐?”


    耳聽著外頭開始盤上親戚了,鄰裏們便陸陸續續走了出來,跟著看熱鬧。


    “誰回來了?呀,這不老江家那小子麽,都這麽大啦?”


    “可不是麽,都說少年沒回來了。”


    “當年長風鏢局老何家出事兒,這小子就沒回來了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還叨咕他幹什麽?”


    <divss="contentadv">江連橫跟鄰裏之間的關係談不上有多親近,但自從父母相繼去世以後,他能對付著活下來,還真少不了這些娘們兒家的幫襯,因此也不冷臉相向。


    但鄰居們見他衣著非凡,想必是遇到了什麽大富貴,為套近乎,便紛紛擾擾說起從前。


    “小道啊,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啊?”袁大娘嗬嗬笑道,“好好好,有出息了,還不忘回來看看大娘,小時候沒白疼你。”說完還不忘跟其他人說,“我早就說過,這孩子重情義,以後肯定能成事兒!”


    眾人紛紛附和,緊接著又問了最常見的問題。


    “小子,咋樣兒,說媳婦兒沒?大娘給你說一個?你看我那外甥女咋樣,圓臉大屁股,一瞅就旺夫,準生兒子!”


    江連橫連忙擺手:“大娘,你那外甥女還沒嫁出去呐?拉倒拉倒,有媳婦兒了,擱車上坐著呢!”


    眾人作勢就往車邊上湊,胡小妍趕忙拉上窗簾,不願搭理。


    袁大娘撇撇嘴,嘟囔道:“小媳婦兒還挺怕生。”


    “大娘,你就別操心了!”江連橫忙說,“我現在就想問問,誰擱我家待著呢!”


    聞言,袁大娘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緊接著眼珠一轉,卻是笑道:“嗐!小道啊,你說你這一走就是十來年,誰也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房子這東西,不禁擱,再好的宅子,沒人氣兒也不行。趕巧你袁大爺他侄兒前幾年過來,我合計咱也不是外人,就讓他們給你照看下房子。”


    說罷,老太太便走到房門前,敲了敲門,說:“英子,開門,我是你三嬸兒!”


    這一次,房門終於打開,卻見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媳婦兒,領著一個大胖小子,怔怔地站在屋裏,似乎已經聽懂了門外的交談,一時間也不知該是去是留。


    袁大娘心明眼亮,忙招呼道:“英子,人家正主來了,愣著幹啥,快給請進去喝茶呀!沒茶也給大夥兒倒碗水,碗不夠?等我回家取去!”


    老太太抹身回屋,趙正北走上前問:“道哥,嫂子進去不?”


    “這是我家,我還得聽她擺弄啊?”江連橫說著走到馬車旁,要抱媳婦兒下車。


    胡小妍嫌周圍人多,執意要在車裏坐著,等天黑下來再做打算。


    於是,張正東便領人在車旁守著,由江連橫帶著劉雁聲、韓心遠和趙正北先行進屋。


    眾人一進門,炕還是那個土炕,屋內也隻添了幾樣必備的鍋碗,除此以外,再無其他擺設,但四下裏卻打掃得異常整潔利索,可見英子確實是一把過日子的好手,隻是人有點兒呆,怕生,不會來事兒,把大夥兒晾在一邊,她自己卻在門口站著,眼巴巴盼著袁大娘趕緊回來。


    大胖小子倒是不認生,圍著桌子好奇地打量幾個來人。


    房屋被人搶占,江連橫原本還挺生氣,可眼見著房屋住得精心,火氣便也隨之消散,心說這十年時間,要是沒人打理,這老房子恐怕早就塌了。


    “嫂子,咱家我大哥是幹啥的?”江連橫有意套話。


    英子一愣,幹癟癟的回道:“扳道岔的。”


    “在鐵路做工啊?”江連橫跟劉雁聲相視一眼,“他什麽時候回來,正好我有點事兒想要問他。”


    “應該快回來了。”英子隻顧衝門口張望。


    “誰快回來了?”袁大娘捧著一摞碗,邁過門檻兒走進來,一邊給大家倒水,一邊說,“袁新法啊?快了快了,眼瞅著的事兒!那什麽,一會兒咱一塊兒吃個飯唄,我盡量做,沒啥好東西招待,你們多多擔待啊!”


    江連橫擺擺手,卻說:“吃飯先不用著急,大娘,我想跟你打聽點事兒。”


    “咋了,你說。”袁大娘在炕沿兒上坐下來問。


    “咱城裏車站那邊,最近是不是丟過一車貨啊?”


    “有這事兒麽?我可沒聽說過,等下你問問我侄兒吧。小道,你現在做生意啦?幹得啥買賣,我兒子你哥,一天天遊手好閑,要不你有功夫帶帶他唄!”


    江連橫不接茬兒,又問:“你沒聽過丟貨,那最近有沒有大賊胡匪啥的,在咱城裏鬧過?”


    “喲!你要說有沒有賊,那還真有一個大賊,聽說是叫溫……溫……嗐!你瞅瞅,叫啥我還給忘了——”


    話還沒說完,卻聽英子在門外那邊傳來一聲,“家裏的,回來了?快進屋看看去吧!”


    眾人聞言,紛紛朝門口看去,隻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壯漢,掛了一身腱子肉,皮膚黑得發亮,低著腦袋鑽進屋內。


    袁大娘聞言,立馬笑著起身相迎,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隨後領著壯漢來到桌前,照例攀親戚介紹道:“新法呀,這是你弟江小道,咱兩家是世交,多少年的老鄰居了,快來坐著,你在鐵路上工,知道的多,你給說說最近那個大賊叫溫什麽來著!”


    這壯漢一看就是個賣力氣的老實人,跟英子一樣不善言談。


    江連橫並未起身,隻是坐在桌上笑道:“袁大哥,回來了?”


    袁新法憨憨地來到桌前,將來人上下打量一通,忽地躬下身來,嘴唇蠕動一下——


    “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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