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江連橫便找了個機會,跟胡小妍商量如何處置喬二爺的遺孀一事。


    正如江連橫先前所預料的那樣,當胡小妍聽聞喬二爺家產甚豐,且如今都在書寧名下時,她隻是略微思忖了片刻,便同意了將其納入江家為妾的提議。


    隻不過,她想把這事辦得更幹淨一些。


    既然謀財,何不害命?


    此舉雖然歹毒,但也並非貪殺成性。


    胡小妍心中所思所想、所憂所患,無外乎是江連橫的人身安危。


    畢竟,喬二爺死於江家的紮飛局,他的遺孀自然就成了江家的隱患。


    直到確認喬夫人無兒無女,還是個意誌虛浮的藥渣子,胡小妍的態度才有所動搖。


    但真正讓胡小妍收斂殺心的,實則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


    唯一的要求是,喬夫人永遠不被允許踏入江宅。


    並且,趙國硯也要在營口時刻提防。


    ……


    ……


    幾日後,遼河碼頭,濤聲依舊,一葉扁舟隨波浮沉。


    晚霞映天,在水麵上灑下一片耀眼的橘紅色光斑。


    隨著小船的輕輕搖曳,木漿和船板互相碰撞,陳腐的龍骨發出一陣陣微弱的呻吟。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船頭的漁火忽地抖了兩下,船艙內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嘩啦——”


    船身微微傾斜,江連橫一邊扣好衣領,一邊語重心長地說:“夫人,說正經的,我可是思慮再三,覺得咱倆始終這樣不明不白的,實在是對你太過不公,所以——”


    船艙的陰影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有些無可奈何。


    “夫人何故歎息啊?”江連橫接著說,“唉!我知道,我都知道!現在天下不太平,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一個弱女子,如何才能苟全性命於亂世?你呀,也不用怕給我添麻煩,不急,你好好考慮考慮。”


    書寧緩緩地坐起身,摸索著穿上衣服,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她沒什麽可考慮的,也沒這個資格,要怪就隻能怪自己生在了這麽個年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名下萬貫家財,周圍禽獸環伺,自己又沾上了藥癮,她根本沒能力獨自守住這份家業,不是被姓江的奪走,就是被姓佟的奪走。


    既然如此,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過活。


    書寧在船上靜了好長一會兒,方才開口道:“江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夫人請講!”


    “為什麽每次都在船上?”


    “嘶!莫非夫人不喜歡?”


    “……硌得慌……”


    江連橫笑了笑,卻說:“這好辦,下次咱倆可以找個平底船。”


    書寧沒有笑,她還沒傻到聽不明白這回答的意思——顯然,江連橫並不怎麽信任她。


    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


    “那……我得跟你回奉天麽?”書寧又問。


    江連橫搖了搖頭:“我還是勸你別去奉天,在這好好待著。”


    書寧鬆了一口氣,她也不想離開營口,去奉天受江家的冷眼相待。


    夕陽漸漸從海平麵落下,遠處的漁火星星點點,連成一線。


    江連橫穿好衣服,鑽出甲板,在岸上轉過身問:“夫人,想好了沒有?”


    書寧看上去仍然有些猶豫,因為她很清楚,隻要簽訂了納妾婚書,喬啟民的家產轉到江連橫名下以後,她自己就不再有任何價值,除非她能懷上個孩子。


    江連橫看出了她的顧慮,於是伸出手,寬慰道:“夫人放心,我要是真想卸磨殺驢,有的是辦法。以後,你還是繼續住在那宅子裏,也繼續幫著國硯打理生意,什麽都不會變,隻不過伱不能再跟其他人有來往。”


    書寧隻好點點頭,握住江連橫的手,從船艙裏跳到岸上。


    “那個……我還有一個問題。”


    “還有?”江連橫皺起眉頭,“還有啥問題?”


    書寧緩緩低下頭,有些難為情地問:“你……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嗯?”


    …………


    江連橫與書寧簽訂納妾婚書,由此鯨吞喬家財產。


    不但接下了福昌成貨運公司,同時還兼並了喬二爺的祖產地契,以及碼頭的各項投資。


    至此,江、胡二人倚仗張家勢力,巴結權貴,或是反水倒戈、或是江湖仇殺、或是利欲熏心,總而言之,他們接連吞並了周家、白家和喬家的種種資產。


    不但豪奪了娼館、賭檔、保險、貨運生意以外,又巧取了三家的各項投資和田宅地產。


    光是深宅大院就有五座,小門小院不剩枚舉,良田數百畝,現洋幾十萬,且豬鬃、軍火均有涉及,盡管根基不深,但在省城新貴之中,卻是風頭一時無兩,再難小覷。


    …………


    是年深夜,十月初七。


    奉天大雨滂沱,江家大宅燈火通明。


    胡小妍臨盆分娩,家裏人都亂作一團,樓頂傳來產婆嘰嘰喳喳的叫嚷,女雇工們沿著樓梯上上下下,端著一盆盆溫水,換著一條條手巾,早已忙得不可開交。


    江連橫在客廳裏,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在客廳裏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屋內紛繁嘈雜,不可開交,卻唯獨聽不見胡小妍的聲音。


    江連橫心亂如麻,三番兩次地想要衝上去看看,卻全都被四風口攔了下來。


    二樓主臥床上,胡小妍麵色蒼白,額頭上布滿汗珠,仿佛不知是在跟誰較勁似的,咬緊了牙關,竟然始終是一聲不吭,嚇得眾人心驚膽戰。


    鬼門關前走一遭,屋子裏終於響起了一陣清脆的啼哭。


    聞聲,江連橫急匆匆地跑上樓去,他差點以為胡小妍死了,好在平安無事。


    許如清抱著孩子坐在床邊,笑著對小兩口說:“小道,當爹了!”


    江連橫滿臉興奮地從大姑懷裏接過孩子,迫不及待地打開繈褓,低頭一看——沒把兒!


    江家喜得千金!


    一個月後,大小姐得名江雅。


    翌年一月,暖陽高照,花姐臨盆分娩,叫得驚天地、泣鬼神,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


    江家再添一子!


    七天以後,小少爺得名江承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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