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高懸,窗簷兒上的冰溜子滴滴答答地垂下水珠。


    江連橫照舊把玩著手中那塊鎏金琺琅彩懷表,左側沙發上坐著東風、西風和劉雁聲,右側則坐著闖虎和喇叭嘴。


    樓上隱隱傳來孩子的啼哭聲,仿佛從清早開始,就從來沒停過。


    江連橫不禁皺起眉頭,表鏈旋轉著繞過手指,落入掌心。


    “闖虎,段誌貴的官邸,去沒去?”


    “去了去了。”闖虎趕忙應聲答道,“昨天晚上,在他枕頭邊兒上留了便簽,還擺了一顆子彈,估計這老登現在已經嚇壞了。”


    “他的家底,扒出來了沒?”


    闖虎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念叨著說:“那必須的,段胖子就好古董字畫,你們別看他上任沒多久,嗬,家裏的好東西可是正經不少。還有他那幾個姨太太,那家夥……”


    “行行行!”江連橫立馬打斷道,“我對他的姨太太沒興趣,你就把這些事都寫下來,然後交給報館,一定要把段誌貴的名聲徹底搞臭,讓他滾出奉天。”


    “哥,你放心,初稿我馬上就寫完了,咱就走‘黑幕小說’這一派!”


    江連橫點頭道:“寫完先給喇叭嘴看看,讓他把姓段的那點髒事兒傳出去。”


    喇叭嘴一聽,立刻坐直了身子,看上去相當重視。


    他自打投了江家,就一直身處外圍,從未受到重用,原因就是嘴巴太大,容易漏風。


    但這次不同。驅逐段誌貴,奉人治奉,是在張老疙瘩的親自策劃下,整個奉天衙署全部默許的行為,要的就是人盡皆知。


    喇叭嘴連忙表態道:“道哥伱放心,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兩年,我是韜光養晦,蓄勢待發,就等著什麽時候能給江家出一把力,好報答你當年的不殺之恩。不殺之恩,那就是再生父母,老弟絕不含糊。咱省城裏的俏寡婦、小媳婦兒、老媽子,最愛聽我嘮嗑,隻要我跟她們一說——”


    “別廢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管住你的嘴!”


    “那當然,那當然。其實吧,我這人平時挺內向的,不善言辭,而且還有那麽點兒避世情結。各位大哥可能對老弟有點誤解。實際上,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我心裏向來都有數——”


    江連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拖出去,拖出去!”


    闖虎和喇叭嘴走後,樓上的哭鬧聲更加刺耳。


    江連橫轉過頭,繼續問:“那瑉那幫人,最近有沒有動靜?”


    “還是那樣。”李正西有些乏味地回道,“隔三差五在附屬地的小酒館碰頭,到現在也沒看出來有什麽行動。”


    “真能沉得住氣啊!”江連橫感慨道。


    同時,他又不禁費解,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麽特質,值得榮五爺如此忍讓、拉攏。


    他轉過目光,卻問:“雁聲?雁聲!”


    劉雁聲從神遊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忙問:“道哥,什麽事兒?”


    “你想什麽呢?半天不吱聲!”


    “沒什麽,沒什麽。”


    “還因為溫廷閣的事兒在這矯情呢?”


    “沒有沒有……好吧,說實話,我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甭可惜了,我心裏有譜!”江連橫站起身道,“得,你也別閑著了,去櫃上幫南風攏攏賬去吧。”


    “哎!”劉雁聲無精打采地站起身。


    正走到玄關的時候,看門的小弟突然走進來說:“道哥,外頭有個小叫花子找三哥。”


    李正西應聲起身:“估計是有什麽情況,道哥,我出去看一眼。”


    “去吧去吧!”


    樓上的哭鬧聲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江連橫皺著眉頭走上樓梯。


    “這孩子咋回事兒?都他媽哭了一上午了,有病就抓緊請大夫去!”


    他近乎是下意識地推開小花的房門。


    出乎意料的是,平日裏最愛哭鬧的江承業,此刻正坐在嬰兒床裏,手裏把玩著一個木雕小坐獅,在母親的逗弄下“咯咯”直樂。


    小花囁喏道:“老爺,不是承業哭,是江雅。”


    江連橫這才“反應”過來,哭聲來自主臥,於是便回身走到胡小妍的房間。


    江雅像是撞了邪似的嗷嗷直哭,胡小妍、許如清和宋媽,三個女人圍在她身邊,使盡渾身解數,愣是怎麽哄都哄不好。


    摸頭不熱,喂奶不吃,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大小姐從來沒這麽作過人。


    “啥情況,不過啦?”


    江連橫擰著眉毛進屋,本打算抱起女兒哄哄。


    沒想到,孩子一見他來,反而哭得更凶。


    他拿出鎏金懷表,想逗逗女兒,卻被江雅一把奪過來,狠狠地摔在地上。


    江連橫立馬撿起來,情急罵道:“他奶奶個腿兒的,作什麽妖!摔壞了我削你!”


    胡小妍撂下臉,怪道:“她又不是故意的,你跟孩子置什麽氣!”


    “不能再讓孩子這麽哭了。”許如清急道,“再哭,嗓子就哭壞了。”


    宋媽也分外擔心地說:“這孩子是不是碰見啥髒東西了?”


    “扯淡!有髒東西也是找我!”江連橫心疼地摸了摸表盤,轉頭走下樓梯,“東風,東風!去老賈家請大夫去!”


    剛走到樓下,卻又迎麵撞見慌裏慌張的西風。


    “道哥,剛得到的消息,附屬地和商埠地那邊,有小年輕到處發傳單,喊的是‘懲辦複辟軍閥張雨亭’。”


    “反了天了!”


    江連橫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張老疙瘩鼓動“奉人治奉”,一方麵是為了奪權,另一方麵就是要把段誌貴推上風口浪尖,讓他獨自背負擁護帝製的罵名。


    這些小年輕躲進附屬地,奉天軍警便束手束腳,沒法直接幹預。


    江家負責監聽市井風聞動向,幹的就是這類髒活兒。


    “趕緊備車,點幾個弟兄,上那邊去看看。”


    一聲刺耳的啼哭突然傳來。


    李正西不禁心頭一凜,關切地問:“哥,江雅……咋的了?”


    “嗐!小屁孩兒不消停,讓你東哥去請大夫了,沒事兒。備車備車。”


    “道哥,這事兒我去就行了。”


    “家裏待得鬧心,你瞅,我爹給我的表都讓這丫頭摔壞了,順道去修修。”江連橫擺了擺手,“而且,你脾氣太急,對付那幫小年輕,你得哄著,不能光來使硬。走走走!”


    兩人推開房門,屋子微微一震。


    窗簷兒上的冰溜子終於不堪重負,“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天兒是暖和了哈!”江連橫感慨道,“一年又一年的,真快啊!”


    …………


    江連橫走後,約莫盞茶之間的功夫,宅院門口突然跑來一個年輕的學生。


    “幾位大哥,我……”他呼呼地喘著粗氣道,“我有急事兒找江先生,麻煩你們進去通稟一聲。”


    袁新法上下打量了一眼來人,甕聲甕氣地說:“江老爺不在,剛出去。”


    “那他上哪了?”學生急忙問,“我裴忠民,跟你們老爺見過,我找他真有急事兒!”


    “呃……我們也不知道老爺上哪去了,要不你在這等一會兒吧。”


    “我沒時間等!”


    裴忠民焦急地站在門口,踟躕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便立馬轉過身,朝大街上瘋跑而去。


    一路上,火燒屁股鑽天猴兒。


    待到行至縱橫貨運保險公司的時候,裴忠民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跨過門檻,走進大堂,他張嘴便喊:“江老板在不在?我找江老板!”


    眾人紛紛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


    王正南撂下手中的賬冊,皺著眉頭繞過櫃台,小聲問:“你找我東家有事兒?”


    “我!”


    話到嘴邊,裴忠民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是出了名的嘴嚴,在不確認眼前之人值不值得信任以前,絕對不肯鬆口。


    恰在此時,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道南國口音。


    “誒?忠民,你來這裏做什麽?”


    裴忠民抬頭一看,見是當初德義樓的劉雁聲,這才立刻跑過去,俯耳低語幾句。


    劉雁聲聽罷,不覺間瞳孔一顫,當即扔下手頭上的保單,快步走到王正南麵前,低聲疾道:“南風,道哥有危險,我得馬上去趟附屬地,你回家穩住大嫂。”


    “啥?”王正南忙說,“那我也跟你過去!”


    “你這腿腳就別跟我爭了!”劉雁聲轉頭道,“忠民,大功一件,等著回頭賞你。”


    說完,他便立刻衝出門外,看了看街麵上慢吞吞的馬車,最後幹脆咬牙往小西邊城門跑去。


    緊接著,南風也快步離開公司。


    裴忠民扶著櫃台喘勻了氣兒,見大堂裏的夥計和客商仍在好奇地打量著他,自知不該久留,少歇片刻,便也跟著走出店門。


    他原本也不是為了賞錢而來,而是為了報答江家曾經救過他們一命。


    但這件事,他沒法跟同學解釋。


    說給那些隻會裝好漢的軟骨頭,他們隨時會出賣江家的“好意”。


    說給那些榆木腦袋,他們反而會倒打一耙,把江家視為徹頭徹尾的漢奸。


    正因如此,江連橫才囑咐裴忠民務必保密。


    因為江家救了他們一命,是事實;阻礙了抗議活動,卻也是事實。


    二者皆非源於江連橫的本意,但又切實出自江連橫的手筆。


    這到底是出於正義,還是歹毒,就連裴忠民自己都有些困惑。


    好在,他尚且明白最根本的處世原則,即人人助我,我助人人。


    他原以為,在審訊室內見到的大背頭,真是個仁人誌士。直到對方開始鼓動他們進行暗殺活動時,他才猛然驚醒,學生不過是棋子罷了。


    如今,情報已經交給了江家,他也不想再多逗留,以免暴露身份。


    卻不想,還沒走出多遠,就被街對麵的一輛馬車叫住。


    兩個留辮子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獰笑著說:“忠民同學,你這樣吃裏扒外,可有點兒不地道呀!”


    “你們……你們是……”


    ……


    ……


    南鐵附屬地,浪速通。


    街邊站著二三十個少男少女,舉著橫幅,向過往的行人發放傳單。


    “驅逐複辟元凶段誌貴,懲辦反動軍閥張雨亭!”


    “先生你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請聲援護國運動。”


    “先生留步,請為國家發聲,請為奉天發聲!”


    小年輕們近乎央求般地挽留街上的士紳、小姐,試圖喚醒他們的主人翁意識。


    可現實的情況是,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些事,人們步履匆匆,各自為生計奔波,根本無暇駐足停留,罵罵段誌貴或許還行,一聽還要罵當權派,便立馬唯恐避之不及,應者寥寥。


    “喂!都聚在這幹啥呢?”


    幾個身穿黑色短褂的地痞打手,突然從街拐角衝了出來。


    “誰他媽在這妖言惑眾?傳單拿來,拿過來!”


    黑短褂蠻橫地從學生手中搶下一摞摞傳單,當場撕成碎片,扔在地上。


    膽大的男同學立馬上前理論:“你們要幹啥,這是附屬地,我們想發啥就發啥,傳單還我們!”


    “去你媽的!”黑短褂一把推開眾人,暴力搶奪橫幅,“誰他媽讓你們在這瞎鬧的?”


    “還我們,還我們!大家快來看,實權派做賊心虛,懲辦反動軍閥!懲辦反動軍閥!”


    兩夥人你爭我奪,很快便撕扯起來。


    黑短褂到底是流氓習氣,盡管有言在先,不造成肢體衝突,卻壓不住心頭火氣,眨眼間的功夫,就開始衝學生拳腳相向。


    江連橫遠遠地站在拐角,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見形式不對,他也隻是隔街衝西風使了個眼色。


    李正西會意,連忙湊過去嗬斥道:“別打了,誰他媽讓你們動手了?傳單和橫幅都撕了,把人帶出附屬地!”


    “憑什麽搶咱們東西?”學生怒道,“我們不走!懲辦國賊,誓死抵抗!”


    “對!懲辦國賊,誓死抵抗!”


    “元凶段誌貴,幫凶張雨亭,全都別想跑!”


    眾人的呐喊聲招來了一批過往的行人,漸漸呈現出圍攏之勢。


    恰在此時,大街北段又掀起一陣騷動。


    江連橫像其他看客一樣,循著動靜朝右邊望去,卻見七八個手持相機的洋記者,仿佛事先約定好了似的,一齊衝這邊趕來,還沒等靠近,便已經舉起照相機劈裏啪啦地按下快門。


    江連橫麵色凝重,隱隱覺得這次抗議並非自發集結,而是有人在暗中策劃。


    果然,眾學生見狀,無異於火上澆油,立刻群情激奮起來。


    “記者來啦!記者來啦!”


    “快把橫幅拉起來,懲辦反動軍閥!”


    “同學們,大聲喊起來!”


    李正西見狀,不由得咒罵一聲,心中暗想,這幫小年輕的不開竅,恐怕非得動手打殘幾個才能消停。


    正想著抓個倒黴蛋殺雞儆猴,一個神態異樣的男同學,卻突然勾住了他的目光。


    那男生十七八歲的年紀,眉心相連,生得又瘦又高。


    他不像其他人那般亢奮,而是雙手插兜,站在一旁來回轉悠,既沒有抵抗,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看上去十分糾結、猶豫且躊躇。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四下裏尋摸、張望,最後定在街對麵的拐角。


    緊接著,他便直勾勾地向前挪蹭,步伐異常沉重。


    盡管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可身後卻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他繼續前行。


    索先生的話,如同頑疾一般,始終在耳邊縈繞——


    懲辦複辟元凶,刺殺土匪惡霸,你就是華夏的英雄,受萬人追思,享青史留名……看看那些仁人誌士,拋頭顱、灑熱血,你要行動起來……犧牲在所難免……你不會白死……不想當英雄嗎?


    “我要當英雄了,我要當英雄了。”


    他著了魔似的,一邊念叨著,一邊穿過街頭。


    然而,他異樣的舉動,早已被西風盡收眼底。


    時間仿佛放緩了速度。


    李正西順著男生的目光回頭看去——卻是被洋記者勾去了注意力的道哥——再回過頭時,男生的手行將從兜裏抽出。


    “我操!”


    李正西心頭一緊,來不及廢話,左腳弓步蹬地,恨不能直接將自己的身子橫甩出去,恰如餓虎撲食一般,斜刺裏殺出,徑直將那男生撞翻在地。


    江連橫雖然站得遠,但餘光掃過,立刻回過神來,大叫一聲:“西風!”


    幸好,學生到底是學生,就連槍也拿不穩。


    那男生摔倒在地,手中的東洋擼子直接飛到地上,走火“砰”的一聲跳起來。


    人群一聲驚呼,學生和看客立馬撒丫子就跑。


    與此同時,大街南段又突然響起了警哨聲,兩個黑帽子正快步朝這邊衝來。


    李正西撲騰站起來,隨後趕忙用手掐住男生的喉頭,轉頭衝十來個弟兄喝道:“壓住這小子,快去護著道哥!”


    黑短褂應和一聲,疾步穿過街麵。


    江連橫早已拔槍入手,迎麵趕來,衝街口大喊:“鬼子來了,快把西風帶上!”


    可就在此時,身後又突然傳來一聲叫喊——“道哥!”


    此情此景,當真是四麵聒噪,前有學生,左有鬼子,右有記者,後有驚呼。


    任憑江連橫有四雙眼睛,六隻耳朵,也忙不過來查看。


    “雁聲?”


    他微微一怔,轉過頭,卻見身後不遠處,正有一個身穿武士直裰的東洋浪人,舉著一把手槍向他殺來。


    “砰!”


    “砰!砰!”


    雙方交火,江連橫的反應已足夠迅速,連扣了兩下扳機還手,擊中那浪人左肩。


    無奈對方早有預謀,子彈飛來,正中前襟,一股灼熱的疼痛立時在胸膛炸開。


    兩人的身形俱是踉蹌,但江連橫的傷勢明顯更重。


    東洋浪人再次舉槍!


    “砰!”


    槍響的同時,劉雁聲突然從浪人的身後竄出來,將其合腰撞翻。


    江連橫“咣當”一聲,滿衫是血地栽倒在地。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卻來自另一個方向——


    李正西開了殺戒,結果了意圖刺殺的男生,隨後便在尖銳的警哨,以及呼嘯而過的子彈中,狂奔著穿過街道。


    同時,江家的十來個黑短褂,也默契地分為兩組。


    一組以身作盾,將江連橫團團護住;另一組則衝到劉雁聲這邊,一腳踩住東洋浪人的手腕,照著鬼子的後腦,一槍斃命。


    “快送道哥上醫院!”李正西狂奔過來喊道,“鬼子的巡警要追過來了!”


    “不不不!”劉雁聲慌忙擺手道,“不能去醫院,不能去醫院,回家!車呢?道哥的馬車呢?”


    “車在這,車在這!”


    有黑短褂立即把停在路邊的馬車牽過來。


    “快抬上去!抬上去!”李正西一邊咆哮,一邊衝拐角舉槍還擊,“上車上車!”


    眾弟兄連忙將臉色慘白的江連橫周進車廂內。


    “砰!砰!砰!”


    數聲槍響,有黑短褂應聲倒下。


    “雁聲,你上車上車,撤出附屬地!”李正西繼續舉槍還擊。


    “砰!”


    又是一聲槍響,劉雁聲渾身一抽,罵道:“我頂你個肺,打我籮柚,死撲街,打我籮柚喇!”


    “打哪兒上了?”李正西問。


    “屁股!屁股!”


    “打眼兒上了?”


    “右邊!右邊!”劉雁聲叫道。


    “那沒事兒!死不了人!”


    李正西狠狠地將他推進車廂,隨後衝著弟兄們大喊,“撤了!撤了!留五個人跟車,剩下的往東跑,往東跑出附屬地!”


    東洋鬼子的叫罵聲越來越近,警哨此起彼伏。


    膽兒肥的洋記者躲在角落裏,衝著街麵上的槍戰,劈裏啪啦地按下快門。


    子彈從李正西的頭頂飛過,他渾然無懼地繼續囑咐道:“到家匯合!到家匯合!誰他媽敢跑別的地方去,老子一槍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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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更:6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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