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奉天·江胡夫妻


    宅門推開,殘陽垂落西山。


    南風出來通報以前,袁新法和劉雁聲已經在門外拖延了很久,爭吵、叫嚷的聲音愈發刺耳。


    顯然,韓心遠和鍾遇山不僅是帶著弟兄,同時也是帶著怨氣而來。


    反,倒是沒反。


    不過,當家掌櫃不辭而別,兩人作為江家的草創元老,卻對此毫不知情,心裏難免有些疙疙瘩瘩,覺得自己不受信任,成了外人。


    鐵門開啟,鍾遇山領著弟兄大步邁進院子,嘴裏絮絮叨叨,衝王正南和劉雁聲頻頻抱怨。


    “道哥到底啥時候走的,咋不告訴我一聲?”他接連發問道,“啥意思?難不成,我還能趁道哥不在家,幹那些背信棄義的事兒?你們把我鍾遇山當成什麽人了?”


    劉雁聲連忙解釋道:“剛走沒幾天。不是故意瞞著你們,而是這件事確實不宜聲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有用嗎?”鍾遇山在院心停下腳步,反問道,“現在,王鐵龕處處刁難咱們,全省城的人都在傳道哥不在家,外人還以為咱們要跑路呢!眼瞅著就要鎮不住人了,這生意以後還怎麽做?”


    王正南皺起眉頭,問:“誰說江家要跑路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就那麽說,咱能怎麽辦?”鍾遇山說,“情況就在眼前擺著,江家的三樁買賣,全都停業了。西風進去了吧?道哥又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你要是外人,你咋想?”


    “那你這趟過來,是幾個意思?”


    “這還用問?”


    鍾遇山指了指隨行而來的弟兄,說:“道哥不在,家裏得有個主事兒的人,否則早晚要亂套。這節骨眼兒,我這個‘二櫃’不來,誰來?”


    聞言,韓心遠立刻帶人跟了過來,冷哼道:“嗬!江家啥時候蹦出來個‘二櫃’,我咋不知道?”


    “老韓,你啥意思啊?”


    “沒啥意思!我就是擺個事實:江家,沒有‘二櫃’這一說。”


    鍾遇山撇撇嘴,卻說:“沒有歸沒有,但並不一定是事實!道哥不在,家裏又有麻煩,於情於理,也該有一個‘二櫃’出來說上句,主持大局!”


    說著,他往前邁出一步,環顧眾人道:“咱們這幾個人:論歲數,我最大,今年三十三,眼瞅著三十四了;論資曆,當年海爺怒咋白家窯,有我一份兒力;論貢獻,我的‘和勝坊’堂口掙錢最多。道哥雖然沒明說,但這‘二櫃’,除了我還能是誰?”


    “別扯這些!江家沒有‘二櫃’,那就是沒有!”韓心遠冷笑道,“而且,老鍾,我得提醒你一句,‘和勝坊’不是你的,那是江家的生意。”


    “嘿!老韓,都這時候了,伱還跟我在這摳字眼兒,娘們兒唧唧的,有意思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韓心遠管理娼館生意,常常跟窯姐兒打交道,本來就忌諱“娘們兒”之類的說辭,聽了這話,當即掉下臉子。


    “鍾遇山,別老嘴巴浪唧的,說話幹淨點兒!”


    “嗬!還急了!得得得,我娘們兒唧唧的,行了吧?”鍾遇山攤開兩隻手,訕笑道,“那你說,現在咋整,就這麽幹等著道哥回來?”


    韓心遠別過臉去,沉聲道:“江家要論輩分,沒有比得過紅姐的,道哥不在,那就應該讓紅姐出來主事兒。”


    此話一出,就連王正南和劉雁聲都愣在了當場。


    所有人都知道,許如清早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串兒紅”了。


    自從受到三浦熊介那幫鬼子的折磨以後,許如清差點兒直接瘋了。經過幾年靜養下來,雖說精神狀況大有改善,但細看其言行舉止,仍然不能等同於常人看待,經不住嚇,偶爾受點刺激,時不時還要犯病,而且退下來年頭多了,早已分不清時勢,隻能奉於座上而已。


    鍾遇山一聽這話,便笑了起來:“老韓,你何必把紅姐搬出來,你直接說你想當這個‘二櫃’不就得了麽!”


    韓心遠不爭辯:“我隻是按規矩說話。”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夾槍帶棒,顯露出爭權的架勢。


    這時候,王正南終於聽不下去了。


    他叫停了鍾、韓二人,說:“你們在這爭什麽呢?道哥不在,嫂子還在呢!”


    韓心遠和鍾遇山一聽,腦子裏立馬蹦出八個大字——女人當家,房倒屋塌!


    他們知道胡小妍在江家的事務上,有很高的發言權,甚或並不亞於當家掌櫃;他們也知道胡小妍有點謀略,但女人畢竟隻是女人!


    何況,還是一個沒腿的殘廢女人!


    想當初,許如清帶著“會芳裏”,實則也是有周雲甫和江城海在背後撐腰。


    同理,他們也認為,胡小妍之所以能說上句,最主要的原因是江連橫慣的,否則,就算再有謀略,又能怎麽樣?


    鍾遇山搖頭苦笑道:“南風,我知道大嫂人不錯,但她隻是個女人,天天坐輪椅,連腿都沒有,怎麽把人鎮住啊?”


    韓心遠也說:“大嫂要真有什麽主意,能擺平這個王鐵龕,那也行!可實際上又光讓咱們忍著,這算怎麽回事兒啊!”


    王正南聞聽此言,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當即轉頭抹身,二話不說,徑自走進大宅。


    南風因為長得胖,肥頭大耳,眼睛又小,總眯縫著一團和氣,像一尊彌勒佛,因此平日裏大夥兒都不太把他當回事兒。


    如今突然掉下臉子,眾人才發覺,他其實也是一臉橫肉,骨子裏同樣有股街頭混跡起來的狠勁兒,隻是鮮有表露而已。


    緊接著,劉雁聲也搖頭歎息著回到屋內。


    韓心遠和鍾遇山不由得愣了一下,思忖了片刻,才邁開步子,緊隨其後跟進大宅,身後的弟兄,自然留在院子裏等待。


    …………


    客廳內,窗幔緊閉,落地燈剛剛點亮,燈罩上的流蘇尚在微微擺動。


    天色剛剛見黑,屋子裏隻點了這一盞燈,暖黃色的,帶點花紋,映著胡小妍的半邊臉。


    她端坐在輪椅上,身邊是一張米色的單人沙發,那是江連橫平時常坐的位置,如今明明空著,卻因她而顯得似乎仍有人在。


    張正東站在大嫂身後,負手而立,手裏拿著道哥臨行前交給他的二十響快慢“大鏡麵兒”,臉上看不出有任何反應。


    王正南和劉雁聲早已在兩側的空座上坐下,悶不吭聲。


    胡小妍已經聽見了方才外麵的爭吵,但她裝作沒聽見,反而一如既往地笑著衝鍾、韓兩人點點頭,招呼他們坐下。


    韓心遠一上來便問:“大嫂,道哥去哪了?”


    “他出去辦點事兒,前兩天剛走,馬上就快回來了。”胡小妍問,“你們找他有事兒?”


    “能沒事兒麽!”鍾遇山仿佛要跳圈的種豬,在客廳裏轉來轉去道,“家裏現在形勢不妙啊!不過,大嫂你放心,道哥不在,我在!天塌不下來,奉天線上的,誰敢趁這個時候跟江家咋呼,我第一個整死他!但前提是,咱們得先把官麵上給疏通好!”


    韓心遠瞟了他一眼,卻說:“王鐵龕就是張老疙瘩任命的,他還能掄起胳膊打自己的臉?”


    鍾遇山皺眉道:“老韓,你別抬杠!張老疙瘩這個人,他就算穿一身龍袍,骨子裏也還是個胡子!隻要錢到位,什麽都好說!大嫂,你把家裏的錢交給我,這差事兒,我去給你辦了!要是辦不明白,我鍾遇山提頭來見!”


    可是,廳室裏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咋了,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我還能偷摸把這錢密下不成?”


    韓心遠冷哼一聲,接著轉過頭,卻問:“大嫂,道哥到底去辦啥事兒了?是不是去遼南找那個什麽榮五爺算賬去了?”


    胡小妍頓時心頭一凜。


    畢竟,江連橫之所以隱藏行蹤,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如今,他人不在奉天的消息漸漸傳開,一旦那瑉等人獲知此事,必定會通知榮五爺有所戒備。


    左思右想,正打算回話時,鍾遇山卻又突然開口打岔:


    “老話說得好,攘外必先安內!後院兒都起火了,還去找什麽榮五爺?應該讓道哥抓緊回來,先把家裏的事兒擺平,然後咱哥幾個一塊兒南下。沒辦法,隻有道哥才能見著張老疙瘩的麵兒,咱幾個不夠格呀!”


    說著,他便走到電話前,忙說:“道哥現在人在哪?趕緊給他打電話啊!”


    令人尷尬的沉默,空氣仿佛靜止……


    鍾遇山看看胡小妍和東風,又看看劉雁聲和南風,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咋?不……不是聯係不上了吧?”


    “能聯係上!”劉雁聲立馬接茬,不給任何遐想的空間,當即便扯謊道,“道哥下午剛來過電話,但他現在情況比較特殊,我們不能主動聯係他。”


    然而,這種泛泛的說辭似乎反倒加劇了鍾、韓二人的懷疑。


    鍾遇山沉思片刻,忽地起身笑道:“能聯係上就好,能聯係上就好。早這麽說,我就安心了。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韓心遠卻說:“道哥就算回來,又能咋的?張老疙瘩現在是鐵了心重用王鐵龕,隻要王鐵龕在,咋說都沒用。”


    劉雁聲皺起眉頭,問道:“老韓,我聽你這意思……你該不會是想把王鐵龕清了吧?”


    “有什麽問題?總比啥也不幹強吧?”


    這話題聽起來膽大包天,如同天方夜譚,可實際上卻並沒有那麽遙不可及。


    這是暗殺的時代!


    江湖會黨、綠林胡匪刺殺當局要員,早就已經屢見不鮮了。


    從前清新政開始,連攝政王和五大臣都遭遇過暗殺,民國以來,地方要員被會黨刺殺的案例還少?


    危險歸危險,但要說毫無可能,那顯然是低估了眼前這世道。


    韓心遠並非一時衝動。他有他自己的計劃:


    “你們別覺得我發癲,聽我說!現在的奉天,張老疙瘩雖說明麵上是巡按使,實際上背地裏還有宗社黨跟他爭權奪勢,小鬼子分兩派,支持誰的都有。插了王鐵龕,隻要計劃得當,咱們可以試著把這案子賴到宗社黨頭上,論理,完全能說得通。而且,我估計張老疙瘩也巴不得找個借口,徹底滅了這幫宗社黨的勢力。到時候,等道哥回來,咱們先消停消停,冷一冷,道哥再去點頭認個錯,本來也沒多大的事兒,估計也就拉倒了。”


    不得不說,韓心遠的這套策略,的確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問題就是險,太險了!


    這計劃隻要有一個地方出現紕漏,讓張老疙瘩得知王鐵龕是江家殺的,江家就可以安心準備後事了。


    而且,眼下沒有任何官差敢替江家打馬虎眼,缺少公署衙門的遮掩,這件事便不可能成功。


    胡小妍當然不願在這種時候兵行險招,但韓心遠的這番話,卻讓她突然想通了另一件事。


    鍾遇山倒是頗感興奮,當下竟不計前嫌地稱讚道:“老韓,你這主意不錯,我看行!啥叫有勢力啊?咱得像南邊的‘哥老會’和‘老洪門’一樣,奉天這地方,誰要想當什麽官兒,那得先征求咱們的意見!”


    又開始飄了!


    如今這世道,江湖勢力的確可以強大到影響政局,但江家顯然還不具備這種實力。


    胡小妍斷然否決道:“不行,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忍、要穩,這麽大的事,必須得等連橫回來再說!”


    韓心遠臉色陰沉,情緒一激動,當即反問道:“那你有什麽主意?就讓咱們像個怨種受氣包似的,在這幹挺著?”


    鍾遇山也起哄架秧子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小心、謹慎,但是這江湖上的事兒,你不懂。咱們根本等不了,咱多等一天,道上的謠言就多一天,人言可畏,再這麽傳下去,就沒人怕咱們了。”


    大嫂不懂江湖?


    胡小妍笑了笑,沒有與其爭執,但要想讓大家穩下來,除了等待江連橫回來,確實有必要給大家一個“理由”。


    “我前兩天剛得到消息,這次省城整頓治安,不是偶然,主要是因為奉天要來一位貴賓。”


    “哪來的消息,咱們怎麽沒聽說過?”鍾、韓二人半信半疑,卻問:“那就是說,等過了這段時間以後,就一切照常了?”


    胡小妍無法給出保證,隻好說:“哪來的消息,你們就不用管了。總而言之,最近幾天,不能輕舉妄動。”


    不說倒好,這話一說出來,似乎當即便得到了應驗。


    宅院門口突然傳來兩聲叫喊。


    “山哥,咱的場子有人過來鬧事兒!”


    “遠哥,會芳裏有人砸場子啊!”


    韓心遠和鍾遇山立刻起身衝到院子裏,扯著嗓子問:“瞎吵吵什麽,門口還貼著公署的封條呢,誰他媽過來鬧事兒,不要命了?”


    “是小鬼子!”被袁新法等人擋在院門外的兩個小弟高聲回道,“來了幾個東洋武士,砸門砸窗,逼咱們開門營業呢!”


    圈套!


    顯然是故意為了激怒江家而設下的圈套!


    胡小妍趕忙俯下身子,推著輪椅來到房門口,厲聲喝道:“不能還手!”


    “不還手?”鍾遇山氣衝衝地走出院子,“難不成還得眼睜睜看著場子挨砸?”


    張正東聽見老鍾叫板,立馬拿起“大鏡麵兒”,準備衝出去攔人,卻不想,剛走到一半,自己卻被大嫂抬手攔住。


    “東風!”胡小妍滿臉慍怒地搖了搖頭,“不行,還不是時候。”


    這時候派人來砸場子,不是陰謀算計,同樣還是陽謀!


    無論怎麽選,都是兩難!


    任其打砸,不還手,雖說順了官署的心意,但江家的威信也會一掃而空;還手反擊,棒打小東洋,雖說能贏得一片叫好,卻又難免對抗官署的嚴令。


    這是宗社黨的還擊——兩瓶毒藥,江家必須從中做出選擇。


    其間沒有對錯之分。


    鍾遇山剛走,韓心遠隨後便來到大院門口。


    邁步離開以前,他特意回頭瞥了一眼大宅二樓,接著想了想,還是走了。


    江連橫不在,光靠胡小妍自己,到底沒能震懾住韓心遠和鍾遇山。


    張正東和王正南忙問:“嫂子,用不用去把他們攔下來?”


    胡小妍搖了搖頭:“再攔——就亂了。”


    “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整座大宅似乎都跟著振奮了一下。


    胡小妍等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沒醒過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叮鈴鈴——”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張正東連忙將大嫂推入客廳,來到落地鍾邊上的茶桌旁。


    胡小妍拿起聽筒,裏麵傳來了江連橫的聲音。


    “喂!喂?能聽見不?”


    “是我。”


    “媳婦兒?”電話那頭的江連橫有點意外,“你噶哈尼?吃飯沒呢?”


    胡小妍歎息一聲,穩了穩心神,卻說:“你還知道給家裏來電話呢?”


    “沒辦法呀!太突然了,榮五爺一有消息,我就得立馬行動,前前後後,一堆事兒要忙!我現在不在大連港,在旅順口,這家旅館沒有電話。而且,我現在……嗐!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總而言之,我輕易不能出來露麵,否則容易出破綻!”


    “你不用細說,我隻想知道你現在安全麽?”


    “安全安全。”


    聽筒裏夾雜著微弱的電流聲。


    劉雁聲和王正南有點心焦,紛紛輕聲催促大嫂,把家裏目前的情況轉告給道哥。


    可是,正當胡小妍將要開口時,江連橫卻在電話那頭搶先了一步。


    “媳婦兒,點子我已經踩好了,後天晚上有一場酒會,到時候,我親自送榮五上路!”


    “後天?”


    “是啊,咋地了?”


    胡小妍立時猶豫了起來。


    江連橫既然說是後天,那就說明所有的計劃,都已經按部就班的鋪陳開了。


    胡小妍雖然不清楚具體計劃,但她清楚一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一旦錯失良機,導致功虧一簣,以後再想找機會接近榮五爺,可就難了。


    而且,老爹在世時,曾經再三告誡她——臨陣殺敵,關心則亂!


    生死攸關之際,稍有半分憂心顧慮,都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這種時刻,要是衝著電話哭天抹淚,道盡家裏的亂局,讓江連橫趕緊回奉天,不但榮五爺殺不成,反倒有可能因妄動而丟了性命。


    最壞的情況是,既沒能攘外,又沒能安內——兩頭耽誤。


    江湖,內外,表裏,夫妻……


    胡小妍的肩上也有擔子,因為身體上的殘疾,她反倒比普通人更忌諱成為累贅。


    眼下的情況是,她既要讓江連橫意識到,需要盡快趕回奉天;同時又不能讓江連橫因過於擔憂而分心。


    “喂?喂!”


    聽見半天沒有回音,江連橫不禁在電話那頭喊道:“喂,掉線了?”


    “沒有,聽著呢!”


    “那你咋不說話呢?”


    “想多聽你說一會兒。”胡小妍不顧王正南等人的催促,背轉過身,用極其平靜淡然的聲音接著說,“你在那邊小心點,那瑉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你不在奉天了,榮五爺沒準有準備,別馬虎了。”


    “那瑉他們知道了?”江連橫果然頓時嚴肅起來,“那家裏沒出啥事兒吧?”


    “家裏沒事,有我在,你放心吧!”


    “那就行,要是有什麽事兒,你就跟我說!”


    “我就想讓你辦完事兒以後,趕緊回來,一分鍾都別耽誤!”


    “咋了?”江連橫笑道,“怕我在外頭搞女人了?”


    胡小妍眉頭緊蹙:“不是……”


    “那你這是啥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和女兒想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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