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川和喬曼趕到警備司。


    以朱乾川的身份地位,把朱母和黃媽放出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但今天邪門了。


    和朱乾川相熟的警備司司長去了軍政府參加緊急會議,留下來的王副司長,前段時間因為政見不合,與朱乾川發生了口角和矛盾。


    “……王司長,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姆媽念著往日情分,去傅公館看望傅小姐,絕不可能行偷竊之事。”


    朱乾川說完,遞了兩條剛到手的“亨牌”雪茄過去。


    王副司長掃了眼,冷哼了聲,抬手推開雪茄,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少帥,偷盜這種事,量刑可大可小,隻要傅小姐撤銷起訴,當場就可以放人。但是,傅小姐不想撤銷,就要估量所盜財物的總價值,該拘留多少天,就拘留多少天。”


    朱乾川不禁冷笑,“王司長,官場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沒有誰花開百日紅,你看,是不是再通融一下?”


    監牢裏的條件簡陋肮髒,以姆媽虛弱的身子骨,別說十天半個月,兩天都頂不住。


    還有,再拘留下去,少帥府的名聲,更要臭不可聞了。


    王副司長眸光微閃,“少帥,我奉公辦事而已。”


    朱乾川見對方實在說不通,強忍著惱怒,扭頭對喬曼說,“先回去,我再想其他辦法。”


    難道真的要他低三下四去乞求傅安安高抬貴手,放姆媽一馬?


    “阿川,夫妻同心,既然我們來了,就能盡早把姆媽接回家。”


    喬曼柔聲細語,眸底卻不著痕跡地露出陰狠神色,從手袋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給王副司長,笑容款款。


    “王司長,我以前是諜報局的骨幹,現在調去了人事部,這份與你有關的文件,我相信你會很感興趣的。”


    王副司長聞言,臉色突變。


    這個時代的諜報局,類似於前朝的東西廠,神出鬼沒又殺人不眨眼,能掌握到許多名流高官的隱私和秘密。


    導致很多的名流高官,對於諜報局既恨又怕。


    能混出名堂坐上高位的,私底下誰都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是少夫人啊,失敬失敬。”


    王副司長接過喬曼手裏的公文,一目十行看下去,看完後,額頭冒出冷汗。


    上麵記載了他二十年前還是青年時,錯手殺了村頭惡霸、霸占其全部財產之事。


    諜報局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喬曼滿意地看著王副司長滿頭冷汗的後怕模樣,含笑道,“王司長,我和阿川的姆媽,可以釋放出來嗎?”


    “可以,馬上就放。”王副司長額頭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滴落。


    這個新上任的少夫人,嘴裏說著溫柔的話,卻做著拿捏別人命脈的事,委實陰狠可怕。


    “少帥,少夫人,關於老夫人偷竊一事,隻是當事人傅小姐的一麵之詞,證據不足,依據民國法律法規,理應當場無罪釋放。”


    朱乾川出門吸了根煙進來,沒料到反轉這麽快,愣了下,微微點頭,“那就謝謝王司長了。”


    喬曼勾唇,笑的得意,“王司長,有空來少帥府坐坐。”


    “一定,一定。”王副司長有點戰戰兢兢。


    命脈被人捏在手裏,隻能答應。


    沒想到少帥娶的兩任少夫人,都不是善茬。


    前少夫人把老夫人親手送進了警備司監牢,現任少夫人曾任職諜報局,手握無數人的隱私和秘密……


    兩位少夫人鬥法,殃及旁人。


    王副司長轉身,衝屬下猛踹了一腳,“還愣著幹什麽?快快快,趕緊去監牢裏把老夫人請出來,蠢貨。”


    屬下被踹懵了,還是非常洪亮地應了聲,“是。”


    很快,朱母和黃媽跌跌撞撞地走出來,除了滿頭滿臉的灰塵,倒沒有挨打的痕跡。


    朱母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吃香的喝辣的,住的高樓軟榻,從來都不曾想過要做奶奶的年紀,還被傅安安整到了監牢一日遊。


    肮髒滲血的地麵,老鼠蟑螂到處爬,隔牆的犯人被夾板打得鬼哭狼嚎,差一點就嚇死了。


    “阿川,都是傅安安那個小賤人,把我害得這麽慘,你要報仇,一定要為我報仇。”


    朱母蓬頭垢麵,像個瘋婆子似的,嘶聲辱罵。


    “姆媽,沒事了,先回府再說。”朱乾川一把攙住嚇得腿軟幾乎走不動的朱母,扶著她慢慢走出警備司。


    黃媽落在後麵,對上喬曼陰冷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臊眉耷眼。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要有數。命隻有一條,可能今天沒了,也可能,明天沒了。”喬曼冷冷說。


    黃媽更加害怕。


    兩股顫顫地回道,“少夫人放……放心,老奴明白該怎麽做。”


    果然,回到少帥府,朱母洗漱完畢,換了幹淨的衣裳,吃了點東西,就把喬曼叫到鬆鶴院興師問罪。


    她遭了這麽大的罪,老臉丟盡,都是喬曼慫恿的。


    “阿曼,你口口聲聲跟我說傅安安死透,我才帶上黃媽去接收財物,結果呢?傅安安沒死,我還被她栽贓陷害送進了監牢,阿川再遲來一兩個時辰,也許我就死在裏頭了。”


    “今日就把話敞開說,是不是因為前段時間我在阿川麵前嘀咕了你兩句,你就懷恨在心,要借著傅安安的手,要了我這條老命?”


    朱母滿目陰冷。


    吃了這麽大的虧,她恨透了傅安安,但喬曼也不是善茬。


    這個女人從進門那天開始,就不斷地作妖。


    嫁妝隻有少得可憐的兩百塊大洋,每個月自己的工資存起來,隻花費阿川的工資。


    到了月底花費不夠,就全府上上下下吃著青菜蘿卜,勒緊褲帶過苦日子。


    她自己呢?


    時不時地買旗袍貂皮大衣羊皮小靴,咖啡蛋糕小點心應有盡有。


    要不是看在她肚子裏的大胖孫子份上,為了維持少帥府的臉麵,她早就讓阿川把她休棄掉。


    小門小戶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喬曼也不說話,隻抬起陰鬱的眉眼,冷冷地看了眼黃媽。


    黃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噗通”一聲,重重跪在朱母腳邊,抬起手左右開弓,猛扇自己的老臉。


    “老夫人,不關少夫人的事,都是,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在街上聽到了傅安安和日本間諜勾搭上的消息,就想著,漢奸這麽大的罪名,傅小姐肯定死定了。”


    “諜報局抓走傅安安後,老奴還特意去了諜報局門口蹲守,確實看到女屍穿了她的旗袍,才被蒙騙了。”


    “老夫人,這段時間您為了少帥府的開支,吃不下睡不著,老奴看在眼底心疼啊。就想著,傅安安死了,傅公館那麽多財產,隻有老夫人您夠資格享用。”


    頓了頓,黃媽又道,“但老夫人您高風亮節,肯定不會同意老奴的想法。”


    “於是,老奴就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了少夫人,再讓少夫人轉告給您。可老奴怎麽也想不到,傅小姐沒死,還假裝死了,欺騙了老夫人,栽贓陷害老夫人,她該死!”


    黃媽一席話,把朱母拿捏得穩穩的。


    對喬曼的怒火,慢慢降下來了。


    “沒錯,該死的人,是傅安安。”朱母含笑看向喬曼,“阿曼,姆媽剛才火氣有點重,你別放在心上。”


    喬曼冷笑了聲,“姆媽,您放心,您受了罪,我都加倍算在傅安安頭上。”


    傅安安,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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