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巨響。


    朱母腳邊的圓凳子,被子彈瞬間擊穿。


    紅色喜慶的凳子麵板上,留下一個黑洞洞的窟窿。


    這要是打在人身上……


    朱母嚇得心髒噗通噗通直跳,不敢再往下想。


    憤怒當頭,讓她忘記了,喬曼上過戰場殺過人。


    年前喬曼就拿過槍,槍口抵著她的頭。


    心狠手辣,上麵還有人。


    不是當初那個事事以她為尊乖乖聽話的傅安安,任由她拿捏得了。


    朱母害怕得要死,又不甘心就這麽被喬曼嚇住。


    “怎麽?姆媽想留下來跟這個凳子作伴?”


    喬曼躺在床上,看著還站在原地不挪動腳步的朱母,冷下了臉。


    燈光下,她的臉慘白得幾乎透明。


    虛弱無比,卻也狠毒無比。


    不管是朱母,還是黃媽,都感覺到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黏濕難受。


    “走,我們馬上走。”黃媽膽戰心驚道。


    朱母邁動發軟的雙腿,拿起拐杖,在黃媽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往外走。


    兩個人心裏都清楚,這往後啊,怕是再也沒膽子,處處找喬曼的晦氣。


    回到鬆鶴院。


    朱母沉默了很久,心裏莫名翻起了一絲後悔。


    “當初阿川把傅師長父子兩人戰死,又背負漢奸罪名的消息傳回來,我便同意了阿川休妻另娶,是不是,做錯了。”


    黃媽靜靜站在燈光的暗影下,垂著頭沒說話。


    翌日。


    天光初晴,春風拂麵,難得的好天氣。


    傅安安出了主意,厲柔回去就下了請帖,邀約了柳清如和顧雨菲一起去東海咖啡廳坐坐。


    柳清如第一次收到厲柔的請帖,驚喜不已。


    早早梳妝打扮,坐上黃包車,趕往滇池路。


    幕後之人算計得沒錯。


    朱眉洛死了或者殘了,站在督軍身邊的女人,必定是她。


    仰慕了督軍這麽多年。


    在德國醫院走廊上,第一次看見俊美非凡的督軍露麵了,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情潮撲過去。


    她習慣了,身邊所有男人見到她,都迷倒在她的美豔之下。


    偏偏她好勝心極強。


    越討好她的男人,她越輕視不耐煩。


    越是忽視她的男人,她越想征服他,得到他。


    一心一意隻想征服全海城最尊貴無雙的男人。


    然而,督軍以為她是日本女間諜,一腳把她踹飛。


    當場踹斷了五根肋骨。


    但她一點都不怪他。


    那次是她心太急。


    這一次,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第一眼就迷倒督軍。


    朱眉洛長得漂亮,但脾氣太差了,刁蠻驕縱,動不動就發大小姐脾氣。


    她這個親表姐,在朱眉洛眼裏,都跟條狗似的,呼來喝去。


    看在朱師長和姑母的麵上,她才忍讓罷了。


    柳清如心想,忍不住厭惡地皺了皺眉。


    走進東海咖啡廳預定的包廂時,厲柔和顧雨菲已經到了。


    厲柔年紀小,厲老夫人一直拘著她在宅子裏,幾乎不參加世家名媛們的各種聚會。


    大年初二,厲老夫人五十大壽,厲柔才算真正在上流圈露了臉。


    柳清如的父親,任職於海關總署下麵稽核科的小科長,級別不夠,還沒有資格帶上柳清如去參加厲老夫人的五十喜宴。


    以至於接到厲柔的邀請,全家人都欣喜若狂。


    能被督軍一眼相中,做不了原配夫人,做個姨太太,也是飛上高枝變鳳凰了。


    “四小姐,顧小姐,對不起,我來晚了。”


    柳清如人未至聲先到。


    一襲粉色纏枝蓮夾棉旗袍,外麵罩月白色絲絨流蘇。


    粉麵桃腮,美豔動人。


    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瀲灩眼波裏,有濃到化不開的嫵媚。


    顧雨菲暗暗哼了聲,“狐媚子。”


    姿色出眾,嫵媚動人,難怪總奢想著嫁給督軍。


    可惜,督軍不喜歡光有姿色沒有腦子的草包美人。


    隻喜歡傅安安那種騎馬打槍跳舞經商樣樣精通的颯爽美人。


    不過,傅安安是她早就內定的嫂子。


    誰也別想搶走,督軍也不行。


    厲柔坐得近,聽到顧雨菲的哼聲,清甜的笑容,深了兩分,“柳小姐客氣了,我和顧姐姐也是剛剛到。”


    一個顧姐姐,一個柳小姐,親疏立現。


    顧雨菲滿意得伸手想去摸摸厲柔光滑的小臉,想起小姑娘身份貴重,剛伸過去的手,又訕訕縮回來。


    咳咳,平時摸傅安安那張漂亮的狐狸臉摸習慣了。


    看見親近的漂亮女郎,就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柳清如看了眼座位,很想坐到厲柔身邊,顯得更親近。


    又顧忌自己身份不夠,強行攀上去的姿態太難看。


    幾個月前,督軍那毫不留情踹過來的一腳,還是把她踹怕了。


    柳清如水眸微閃,坐在了顧雨菲旁邊的空位上。


    顧雨菲嘴皮子利索又風趣,說說笑笑中,氣氛越來越融洽。


    眼看著火候差不多了,顧雨菲眼珠子一轉,湊到柳清如耳邊,壓低聲音說。


    “柳小姐,阿柔到醫院看望過朱小姐,她已經醒了,在醫院裏咒罵背後把她推下去的人,不得好死,等她出了院,找出這個人,就讓她阿爸一槍崩了她。”


    其實,朱眉洛喝了紅酒又喝果汁酒,喝得糊裏糊塗,腦子不清醒,一心認定是自己沒站穩從窗戶口栽倒摔在大街上,壓根沒想過,會有人害她。


    而且,這人還是她的親表姐。


    顧雨菲說的,都是謊話,故意詐人。


    厲柔唇角含著軟糯的笑,點了點頭,“朱小姐確實是這麽說的,她非常生氣。”


    隻要能幫到傅姐姐,她不介意編謊話。


    柳清如臉色微變,心裏麵害怕朱眉洛查清楚是誰推了她落窗,又要壓抑住這份害怕,臉上的嫵媚笑意,就變得很不自然。


    “四小姐,眉洛是我的親表妹,當時我也在場,並沒看到有人推表妹下去,可能是表妹看錯……”


    顧雨菲立馬打斷她的話,“朱眉洛不會看錯!她性格刁蠻,喜歡打人罵人欺負人,但她性子直來直去,不會撒謊,她說有人推她落窗,就一定有人推了她。”


    柳清如的笑容,卡在臉上。


    不知不覺攥緊了手裏的杯子。


    恍惚中,聽到顧雨菲說道,“柳小姐,其實,破局也很簡單。


    如果我是那個推朱眉洛下去的人,我就會把證據全部清理幹淨。


    比如,跟在我身邊的丫頭,她跟了哪些人接觸,為什麽突然教唆我去殺人放火。


    一路追查下去,就很明顯了,原來,我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捉賊捉贓,我就想方設法把跟我身邊丫頭接觸的那個人逮住,要麽發賣,要麽弄死,來個死無對證。


    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我,就這麽簡單。”


    “柳小姐,你說是不是啊?”顧雨菲說完,拿起果汁酒,喝了幾大口,才覺得發幹的喉嚨舒服點。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都是傅安安讓她硬著頭皮也要背下來的,快累死她了。


    柳清如心神晃動,已經有了主意。


    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杯子,朝厲柔和顧雨菲微笑著禮貌道別,急匆匆離開。


    —


    傅安安這些天,沒有回傅公館,吃住都在海城東郊的莊園。


    忙於訓練自己,訓練春雀,每日揮汗如雨。


    見她玩命地操練,袁舒等人,也跟著沒日沒夜地操練。


    十幾個女郎,在良性競爭中,進步飛快。


    其中有個十五六歲小名叫阿玉的女郎,每次看見傅安安,總是站在最外圍,有些逃避。


    傅安安以為小姑娘生性靦腆羞澀,倒沒有放在心上。


    這天傍晚,她在小型射擊場打槍的時候,顧雨菲尖叫著跑進來。


    “傅安安,你還是有點腦子,用你說的方法,背後找上柳清如的人,幕後黑手,真的抓到了,你知道是誰嗎?你絕對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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