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眼看著電話從王仁貴的手裏滑落,又看著他支撐不住,直挺挺的往後躺去。


    王仁貴病了,中風,腦癱。


    覃甜甜把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找了所有能找到的人,聽說還陪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好些天,打通所有關係,幫王仁貴弄了個監外執行。


    江晚晚最後一次見他們父女倆是在半年後,她生孩子,覃甜甜帶王仁貴去醫院複查,恰好就遇見了。


    王仁貴已經不認識她了。


    覃甜甜也老了很多。


    但是整個人都從容了,她推著王仁貴在等公交車。


    看到江晚晚,人愣了一下,顧不上打招呼,公交車就來了,覃甜甜著急忙慌的拉了輪椅往車上拉。


    公交車走的時候,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一直在低頭照顧王仁貴。


    說實話,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江晚晚還是蠻感慨的,想那王仁貴,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姑娘,活著的時候也沒有太重視她,倒台了,病了,到底是這姑娘支撐了他所有的生活。


    這樣的感慨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孩子哭了,她要哄孩子了。


    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江晚晚最關注的還是霍啟明做的事情。


    王仁貴入獄之後,她找了霍啟明好幾次,想跟他聊一聊霍家的事情。


    可是霍啟明都拒絕見她,說手頭上的事情很重要,要跟她避嫌。


    江晚晚無奈,後來就不再找他了。


    喬晚死後第二十天,或者是第二十一天,霍啟明給她發了條信息,說找到喬晚的屍體了。


    讓她派人過去看一眼。


    江晚晚找不到合適的人,就自己去了一趟,好些天不見的霍啟明看到她立刻就變了臉:“不是讓你派人過來嗎?為何親自來了?夏青呢?宋然呢?實在不行,白陽也可以呀?江晚晚,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回事是嗎?”


    江晚晚覺著他太囉嗦,無奈擺手:“哪裏就那麽嬌貴了?是我欠喬晚的,過來送她最後一程理所當然。”


    霍啟明有同事往這邊看,穿的便衣,但江晚晚還是一眼看出來他們的不同。


    抿唇不說話。


    霍啟明就把江晚晚給拉到了一邊:“江晚晚,最近南城會有很大的動蕩,王仁貴倒台了,上頭會派新的領導過來,一同過來的還有稽查組,中央直接派人,南城這次要重新洗牌了,不管是霍家還是顧家,都會被調查,我的意見是,你懷著身孕,不好跟那些人糾纏,不如,我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帶著宋然他們住過去?”


    江晚晚覺著這個提議不錯,她能力有限,護不住所有人,她不想宋然,阿十他們跟喬晚一樣。


    就點了頭,她說:“那就辛苦你幫我安置宋然他們了,至於我,還得再等一等,你也知道霍銘鑫跟霍銘尊一直盯著我,若是我忽然消失了,他們肯定會懷疑,霍啟明,霍家在南城有幾百年的根基,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霍啟明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好歹姓霍,你說的那些我都懂,管好你自己,有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好了,去看喬晚一眼吧,屍體保存的挺完整,確定了,我就讓人安排火葬。”


    江晚晚點了點頭。


    進去之前,她做了足夠的心裏建設,可是,看到喬晚屍體的時候,她還是崩潰了。


    那個眼睛純淨的女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給自己妹妹找骨髓的小姑娘。


    她都沒來記得過二十歲的生日,就這麽死了。


    江晚晚從包裏拿了一對手套給她,之前閑著無聊,她給孩子勾了幾件衣服,喬晚就吵嚷著要一對手套。


    江晚晚一直拖著沒弄,沒想到弄好了,喬晚卻死了。


    她顫抖著手給喬晚戴了上去:“別嫌棄,第一次弄手套,樣式有些老,氣溫還不穩定,戴著終究暖和一點,喬晚,路上慢點走,以後做事別那麽死心眼,報仇不一定要魚死網破的,還有,我給你找了個非常好的墓地,一下子買了好幾個,等我死了,還跟你做鄰居,你可不能嫌我笨不要我。”


    說著說著就落了淚,終究還是有遺憾,可誰的人生不遺憾呢。


    她親手給喬晚蓋上了白布,又跟著霍啟明的車去了殯葬場。


    喬晚沒有親人了,霍啟明的人在精神病院找到她父母的時候,那對老人已經不堪忍受欺辱自殺了。


    喬晚的妹妹也在喬晚去世的那個晚上腦死亡了。


    他們的骨灰一直存放在殯儀館,這一次,倒是湊了個齊整。


    霍啟明不要江晚晚管,她笑著說:“我沒事,墓地是我買的,我怕你找不到,你開車,我躺後邊,送他們最後一程,我不遺憾。”


    再回青州,安排好喬晚的後事之後。


    江晚晚沒有直接回南城,而是去了一樣歐陽家的老宅子,如今,歐陽婷不在,那宅子算是徹底荒廢了。


    到處都是衰敗的跡象,江晚晚在後院的平房裏找到了歐陽安華,他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神智也不清楚。


    躲在屋簷底下曬太陽。


    聽見有人過來,抬眸看了看,然後就把頭低了下去。


    江晚晚蹲下身喊他:“歐陽安華?”


    “誰?”歐陽安華眼神混濁,大聲喊了一句:“你說誰?歐陽安華?那不是個混蛋嗎?喊他做什麽?早死了吧?”


    竟是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衝過來把歐陽安華鎖進了屋子裏,然後不好意思的跟江晚晚道歉:“小姐你好,這是私人宅院,不是鬼宅,沒什麽熱鬧可看,剛才那人是這宅子的主人,他老了,腦子不清楚了,會動手打人,小姐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歐陽安華老年癡呆了?


    若是沒記錯,他好像還不到五十。


    江晚晚衝那白發的老太太點了點頭,說了句抱歉就離開了歐陽家的老宅子,走的時候,太陽剛好落下,夕陽洋洋灑灑落了一院子。


    有鳥雀從院子上空飛過,落了一地鳥屎,破敗的院牆在風中搖曳,沒有支撐物,隨時都可能倒塌。


    江晚晚扭頭跟霍啟明說:“若是可以,幫忙跟青州的人打聲招呼,這院子太老了,院牆搖搖晃晃隨時都能可能倒塌,砸到人不好,讓他們聯係一下歐陽家的人,處理了吧。”


    霍啟明哦了一聲。


    試探著問江晚晚:“這事你能做主嗎?”


    “找歐陽一楠吧,好歹是歐陽家的男丁,他能做主。”


    江晚晚提到歐陽一楠的時候愣了一下,最近太忙,她竟然忘記找歐陽一楠了,那小子也跟人間蒸發了一樣,竟然不來找她。


    等他來了,定要好好的罵他一頓。


    江晚晚胡亂的想著,就上了霍啟明的車。


    車子一路北上,青州,歐陽家,歐陽安華,從此以後,應該都不會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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