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萊站在路坎上,遠遠的看著山穀裏的楊澤。


    她去年取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回到國內,才玩了半年時間,就被周南直接發配到基層,來管理這家在職員工總數還不到三百人的茶業公司。


    周萊是一點也不想來。


    可周南說:“茶業公司是當年我和你媽一起奮鬥起家的地方,你若不去,就把它賣了吧。”


    這還沒完,一向不喜歡家裏人拋頭露麵的董事長,破天荒的給集團公司以及各個子公司的管理層發了一封署名郵件,把獨生女兒推到大家麵前。


    媽媽一直是周萊心裏的軟肋,她爸一抓一個準。


    她無奈之下,才不情不願的到公司上任。


    起初也沒什麽事,可當她把公司三年來的年度報表一路看下來,卻越看越不對勁。


    各項財務數據穩定的就像是被人刻意安排過一樣:茶廠產量有高有低,銷售數據也起起伏伏,唯獨年終財報一如既往的穩定:沒賺到錢,但也沒虧錢!


    周萊再把前麵那些年的財務報表找出來比對,結果發現她的猜測沒錯:公司的經營業績是被人刻意做出來的。


    過去那些年,茶業公司每年最少也能給集團公司上交兩百多萬利潤,可突然就在經濟增速最快的這三年裏,保持不虧不賺的經營狀態。


    要是沒有人在中間搞鬼,怎麽可能會讓一家為盈利為目的的私營企業,連續三年不剩分毫?


    問題肯定不在老廠長身上,他的職業操守和人品是無可置疑的。


    所以周萊先是懷疑公司財務有問題,暗地裏調查過後,那個在公司服務了近十五年的財務主管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那個被銷售部的女孩們時常掛在嘴邊的楊澤楊老師,就此進入她的視線。


    因為,全公司能同時接觸生產和銷售部門的人,除了老廠長和財務,就隻剩下楊澤這個廠長助理。


    於是周萊決定先從茶廠入手,查一查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澤,男,廣南府柳城郡人,現年29歲,身高182厘米,體重80公斤。


    十七歲高中畢業,03年高考沒能考上一本,因而選擇進入社會大學深造。


    起初先是在一家融城的小餐館裏當小工,送了半年外賣。


    滿十八歲可以獨自遠行後,到北方的某座省會城市進入一家安保公司上班,具體工作崗位不知道。


    二十四歲時,他回到廣南府雍州市,進入一家大型房地產公司做項目策劃。


    二十六歲被老廠長看中,聘請他為黔州府天意茶業的茶葉廠廠長助理至今。


    婚姻狀況:已婚。


    周萊通過楊澤的簡曆和雙方有限的幾次接觸,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麽特別的才華,能被德高望重的張爺爺所看中。


    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別逗了。


    初次見到楊澤的時候,周萊甚至懷疑那張貼在簡曆上的大頭照片,是用美顏相機拍出來的效果。


    還沒到三十歲的男人就已經有了中年發福的跡象,胡子拉碴估計很久才刮一次,頭發淩亂得可以讓鳥兒直接在他頭頂上下蛋,都不怕掉下來摔碎的。


    起初她以為這個笑容溫和的男人,是個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壞種,可一旦她想對銷售部門或者生產部門做出任何調整,楊澤就會立刻跳出來旗幟鮮明的表示反對。


    都不知道他是有原則還是屬於精神分裂!


    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往年生產旺季最繁忙的時候,廠裏是老廠長在主持生產,楊澤作為廠長助理卻到處巡視茶業公司遍布黔州府幾個主要城市,以及廣南府雍州城和柳城的那些直營店。


    可一到了生產淡季,他又會跑回廠裏住著,在這個不到一萬人的小鎮上到處串門胡吃海喝。


    從他進入茶業公司上班以來,他就沒有打過一次考勤卡!


    全公司沒有人能知曉他平時是不是在上班!


    難怪他堅持反對要讓茶廠員工上下班要打卡的決定。


    加上沈玉說漏嘴的種種,再加上不上班這件事,楊澤這個人已經被她排在必須馬上開除的名單首位。


    今天她一大早從省城趕來茶廠,要召開會議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再給楊澤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依然不合作不低頭,就提前解除雙方的聘用合同。


    周萊是不可能把楊澤留下來給她當助理的,更不可能讓不懂製茶工藝的他升任廠長。


    學曆什麽的不說,他連駕照都沒有!


    哪家公司的總經理助理不會開車?


    哪家茶廠主管生產的廠長不懂生產?


    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好幾個月都不來廠裏報到的老員工,難道不應該開除嗎?


    那個把廠裏的生產機器越修越壞的維修工,難道不應該和他解除合約嗎?


    生產旺季時請來的那些臨時工,平均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那得有多累啊!


    還有那個沈玉,仗著自己是老廠長的徒弟和當地人的身份,在她麵前竟然沒有一點上下級觀念!


    你和楊澤可以有說有笑的,一見到我就沉著臉不說話,是我欠你工資了嗎?


    還是我們家當年就不該到你們這裏來投資辦廠?


    在這個龍國的偏遠山區小鎮上,她一個25歲的碩士,難道竟然被一個高中畢業生給拿捏了?


    絕對不行!


    我可是中路法師!!輸出主力!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海裏閃出,卻忽然一陣頭暈目眩。


    早前在會議室裏的劇痛感再一次襲來,她靠在車身上才維持住身形,然而識海迅速墜入一片純白色的空間,不斷下沉,不知過了多久,她從空中看見了一片白樺林。


    有一個全副武裝的男人正箕坐在一座壘起的新墳前,似乎在大口喝酒。


    他的身後站著平常人裝束的一男兩女…


    樹林之外,數十輛裝甲車和坦克在步兵的協同配合下,正向這四人所在的位置圍攏。


    她想大聲示警,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四人當中的一位長發女子,忽然抬起頭,朝她所在的高空看了一眼,冰冷的視線像刀鋒一樣無視距離刺入她的眼睛…


    呼!


    一陣山風刮過,把周萊從噩夢中吹醒。


    她皺眉甩了甩長發,再看向山穀裏時,卻隻看見一陣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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