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覺得周萊這個女人很奇怪,說公事的時候總喜歡夾雜著私事。


    周萊覺得楊澤這個男人很危險,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了他自己的利益和野心。


    可她現在又不得不用他,此時此刻她已經是騎虎難下。


    至於左明亮,不管是談吐還是學識還有學曆,以及在體製裏待過的經曆,哪樣都比楊澤強。


    能考進體製的大部分人,都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就像她的求學之路一樣。


    楊澤是比左明亮長得高一點,帥一點,嘴巴能說會道,可他利用公司的平台替他自己收買人心,利用茶農為他賺取利益,還為了幾萬塊和發妻離婚,和左明亮相比,還是楊澤更惡心一些。


    她突然不想再跟他同乘一輛車了。


    車上的氣氛驟然變冷。


    楊澤察覺到了,卻不知道她情緒反複的原因。


    他看了眼副駕,她臉上嫌棄又惱怒的表情,好像是衝著他來的。


    從小在被歧視中長大,他對人心很敏感。


    他把車停在路邊,雙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又揉了揉眉心。


    剛才的那一眼,讓他看到了一個白色的畫麵。


    周萊皺眉問:“幹嘛停車?你不是要趕著去總店嗎?”


    楊澤看向窗外,問道:“你有朋友嗎?可以無話不說,可以說心事的那種。”


    “我當然有啊。”周萊奇怪的問:“難道你沒有嗎?”


    楊澤低頭想了片刻,自嘲的笑笑。


    他真的沒有,曾經有過的,現在沒有了。


    “你很幸運。”楊澤說。


    周萊客氣的說了句謝謝,意有所指的說:“我覺得大多數人身上的不幸,其實是自己找的。”


    他覺得她說的對。


    他的工作,愛人,所有做過的選擇,都是他自找的。


    原本快進入工作狀態的成年人,忽然又被青少年時的不安情緒左右。


    世人都說男人三十而立,他不但沒能立住,反而連家也沒有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又裝成那個成熟穩重的成年人。


    他讓周萊在車上等。


    他穿過馬路,走進一家彩票站,把他的壞心情連同那張最後的20元紙幣,一起捐給某位主任。


    換回一注機選十倍的雙色球。


    全是連號,沒有中大獎的可能。


    回到車上一直到總店的途中,他和周萊沒有說話。


    在茶葉店裏和各地店長開完視頻會,他先跑到廣告公司去找人設計旅遊節邀請函,又跑到省報社和電視台,邀請他們去茶園采風。


    等到他把省城三家直營店跑完一遍,和店長們詢問過顧客反饋,又旁聽了幾通電話銷售過程後,再回公司宿舍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總店裏還有一桌常來的茶客,一邊喝茶一邊在聊天。


    楊澤還沒進門就聽見有個大胖子怒不可遏的聲音:“這種連號一到獎池積累過億就會出現一次,然後把獎池清空!主任真他媽的把我們老彩民當傻子嗎?”


    楊澤好奇的問李燕來:“胖哥怎麽又炸了?”


    李燕來說:“胖哥今天這期彩票花了十萬!奔著大獎去的,結果省城有人中了十注頭獎,可惜卻不是他。”


    楊澤心裏一顫,拿出手機邊爬樓邊查看開獎結果。


    對完數字後,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楊澤把他的壞運氣捐出去,卻給他帶來了好運。


    第二天是周五。


    早上


    楊澤戴著帽子和口罩把臉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打車的時候差點被司機拒載。


    到了省福彩中心附近,他又鬼鬼祟祟的下車,選擇步行去兌獎。


    接下來驗票、采訪、出兌獎單、開稅票、領支票、去隔壁銀行貴賓室兌獎,全程一個半小時結束。


    在工作人員詢問他購買過程和是否捐款時,他一言不發。


    不是他吝嗇或者沒有愛心,而是有些捐款他是真心不想。


    直到又回到茶葉店熟悉的環境裏,他終於回過神來:他這不是在做夢。


    單注獎金784萬,他中了十注。


    稅後6272萬,這就是他現在所擁有的財富。


    從昨晚查詢開獎號碼到整個兌獎流程,他整個人都是飄的,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許許多多的雜念纏繞在他心頭:辭職回家躺平,贖回房子,花錢把那個曾經的家買回來,再去買一套大房子,剩下的錢一部分存著,拿一部分去創業。


    為了兒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他願意和吳敏再試試,看能不能把日子過下去。


    可是想到那四個消失的安全套,這個念頭就此作罷。


    他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楊大郎,又或者在同房的時候變成施虐狂。


    倒是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從吳敏手中買回兒子的撫養權。


    李燕來發現楊澤今天很不對勁,她忙了一上午,他卻一直在笑一直在走神。


    中午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老師,你在笑什麽呢?”


    楊澤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周總今天早上帶著茶廠的左主任去江南考察學習了。”


    李燕來噗呲一笑:“這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某些人最好別回來了。”


    那天楊澤一回來,在周萊辦公室和公司重新簽約的時候,李燕來剛好去財務部提交報銷單。


    她偶然看到上個月的工資表上,楊澤名字後麵那刺眼的3500元。


    她問出納:“玲姐,我老師工資這麽低的嗎?”


    玲姐沒好氣的說:“我工資也低啊,你怎麽不問問我?”


    李燕來急忙笑著給她捶肩賠罪,玲姐被哄得氣順了,又說:“我要是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肯定得氣死!”


    李燕來笑嘻嘻的說:“你說吧,我要是沒被你氣死,我肯定請你吃飯。”


    玲姐伸出兩個手指頭挑挑眉:“兩頓小龍蝦?”


    李燕來笑著點頭:“行!等活動結束請你吃四頓大螃蟹都沒問題!哎呀你快說吧我的姐,你自己都要憋壞了!”


    玲姐張望了一番,讓李燕來伸耳去聽:“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那個茶廠的左明亮年薪十五萬。”


    李燕來頓時就怒了:“他憑什麽!?”


    她老師累死累活忙裏忙外到處出差的,一個月3500!


    一個上任快一個月一件正事沒幹過,光耍官威給人添亂的茶廠辦公室主任年薪十五萬!


    “嘿!你小點聲。”玲姐拽了拽李燕來:“他們通電話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大小姐要把剛才我說的那個人培養出來當廠長,說不定以後…”


    李燕來心裏一驚:“以後啥?姐,你別說話說一半啊!”


    玲姐把雙手拇指對在一起,衝李燕來挑了挑眉:“懂了吧?”


    李燕來覺得不可能:“周總怎麽可能會喜歡…”


    玲姐一副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大小姐可沒談過戀愛,又怎麽能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楊澤不是說過嗎?不經曆幾個人渣,怎麽能隨隨便便當媽。”


    李燕來頓時無語,又氣又無奈。


    心想周總是眼瞎啊還是缺心眼,那個左明亮有哪點比得過我老師?


    噢,還真有。


    老師已經結婚有孩子了。


    不然…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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