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稱不上鬧劇的‘鬧劇’,以顧鴻的摸頭收場。


    顧肅心滿意足地閉上眼,任由醉意衝襲腦海,無意識地掛上了一抹笑容。


    寧氏攙著他,回了房間。


    幾名侍女收拾著殘局。


    顧鴻則背著手,與兩個孫兒閑庭信步於院中。


    “禮記有言:張而不馳,文武弗能也;馳而不張,文武弗為也。”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全兒,以汝之心,當能讀懂此言。”


    “因而,勸誡之類的話,老夫便不再多說了,你心裏有數就行。”


    顧全眸子微動,明了老爺子這是怕自己官升太快,變得桀驁難馴、目空一切。


    “爺爺,孫兒明白。”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顧鴻回眸,胡子動了動,帶著一絲笑意道:“適當的時候,你也不必太過壓製自己。”


    “年輕人嘛,沒有銳氣,怎麽稱得上年輕人?”


    顧全頷首一笑。


    旋即,顧鴻又看向一直沉默的顧擎天,“天兒,北禦韃靼一事,曾前書信告知於我了。”


    “他言你殺敵勇猛,有大將風範,欲上疏替你請功,升你為千戶。”


    曾前乃三邊總製之一的武臣,統領數萬名將士,乃顧鴻至交。


    千戶則處正五品,官職與顧全的戶部郎中相當,但含金量嘛...


    大乾重文抑武,自然不能相對而論。


    良久未說話的顧擎天,忽然開了口:“這功勞是死去弟兄給我掙來的,我...拿不起,也不敢拿。”


    言罷,他便垂下了頭,眼神都暗淡許多。


    顧鴻歎了口氣:“生死有命,糾纏太久,對你不利。”


    顧擎天正在走他的老路。


    戰場上,生命就如玫瑰般,一時極豔,一時衰亡,根本無法避免。


    顧擎天垂首不語。


    氣氛一時陷入寂靜,唯有蛙語蟬鳴。


    “依我看,這份功勞,大哥你更應該接下才是。”


    顧全忽地一語,打破了平靜。


    顧鴻、顧擎天齊齊望向他。


    “殺你弟兄者,韃靼是也。”


    “大哥,你想不想報仇?”


    顧全定定地直視著他。


    “韃靼犯我邊境,殺我同胞,我無時無刻不想報仇雪恨!”


    顧擎天眸子的暗淡頃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怒火,雙手都不由地攥緊,骨骼交相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顧全一拍手,“那不就解了嗎?”


    “無論是為了個人仇怨,還是為了家國大義,這千戶你無論如何都得拿下。”


    “處其位,謀其事。”


    “千戶的位置,能讓你在戰場上的話語權重上一分,將士們砍向敵人的刀也會隨之變重。”


    顧鴻失神,隨即雙眼流露出欣慰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撫起了胡子。


    他心中自語:“老夫安慰人的本領,被孫兒遠遠甩在了後頭。”


    “處其位,謀其事...”


    顧擎天亦是怔愣後,整個人仿佛受了聖光滋潤一般,臉上呈現出戰場殺敵時的剛毅,甚至還要強上幾分。


    “小弟,大哥明白了!”


    “這千戶,大哥定會拿下!”


    從不向往功名利祿的顧擎天,自此反其道而行。


    ......


    破曉。


    顧全伸了個懶腰,揉揉惺忪的睡眼。


    “今天起,也要當個打工人咯。”


    “苦啊苦,打工人苦啊。”


    他十分喪氣地道。


    做了這郎中,哪有不上早朝的道理?


    但對於懶散慣了的顧全而言,那可真是痛苦得緊。


    “秋兒,洗臉。”


    他眯著眼扭脖子,很自然地喊了句。


    “公...公子...”


    宛如蚊呐的低語傳入耳廓,顧全下意識眉頭一皺。


    咋的,這麽近?


    他低頭一看,小妮子如鵪鶉般漏出個小腦袋,呆毛晃啊晃,半張小臉緋紅清晰。


    “你在我床上作甚?”


    “莫非你饞我的身體,昨晚終於讓你找到機會了是吧?”


    顧全往後挪了挪身子,警惕地看著她。


    “我...我沒...”


    秋兒急得有嘴難辯,嬌小的身子立刻滑溜下床。


    “行了,你不用說了。”


    顧全抬手阻止,隨即深深一歎:“公子也知道,你饞公子身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你也沒必要這樣做啊。”


    “我...我...”


    秋兒小臉漲紅,被說得語言都組織不好了。


    “好啦,這事翻篇了,快打盆水來,給公子我洗洗臉。”


    “要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俸祿豈不是嘎嘎扣?”


    聞言,秋兒沒辦法,隻得充滿怨意地剜了他一眼,隨後就去拿盆打水了。


    顧全神情自若地看著她的背影,“先發製人,世間無我這般人。”


    昨晚被顧鴻和顧擎天喝了個通宵,但他還保留著一絲清醒,自然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


    無非就是被秋兒托著回房,自己仗著酒勁耍流氓,想讓小妮子暖床。


    小妮子是從的,但他不敢,便是有賊心、沒賊膽。


    後麵,就自然而然睡著了。


    小妮子八成是被自己壓得動彈不了,所以大清早的才會出現在床上。


    當然了,這些他都不會說出來。


    人要臉樹要皮,這事要說出去,那可丟大臉了。


    就當做是,他與秋兒之間的小秘密吧。


    簡單洗漱過後。


    “喲,父親大人,您起得也挺早。”


    顧全見到一身紅袍官服的顧肅,帶著笑打起了招呼。


    然,顧肅卻看都不看他一眼,腳步加快,逃似地上了專屬馬車,也沒想著帶上他,就讓馬夫策馬。


    獨留顧全一人,站在原地,吃馬車尾氣,空中淩亂。


    他嘴角抽抽,感慨地來了句:“老爹的臉皮,還得練厚點啊。”


    沒辦法,他隻得讓陳伯抓緊安排一輛馬車,以免遲到扣工資。


    ......


    朝堂上。


    瑤溪神色自若地上了龍椅,準備聽乏味且枯燥的稟報事宜。


    可沒辦法,為帝者,倘若連這都做不到,如何能護萬裏江山,佑天下百姓?


    因此,世人連心存幻想都不敢的位置,並不是那麽好坐。


    “嗯?”


    她自顧想著,一對明眸掃視下去,沒發現顧全,陡然皺起了眉頭。


    下方的顧肅,後悔不已。


    這要真因麵子之事,讓顧全給陛下留下了壞印象,他九成九得被顧鴻家法伺候。


    而就在這時。


    “報!!!”


    百官回首,瑤溪凝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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