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滕山,參見陛下。”


    滕山聲音響亮,震動人心。


    百官眸光,無不落在他身上。


    他們困惑,遠在淮北的滕山,怎會不遠千裏來到這裏?


    前排三品以上的官員中,一人暗斂視線,置若罔聞。


    “免禮。”


    “來人,賜座。”


    瑤溪麵上浮露出一抹微笑,揮揮手。


    一名胸前縫著塊五品布帛的太監便將一張椅凳搬至皇座下方。


    滕山道聲謝,步履不疾地走到椅凳旁,緩緩落座。


    “滕王身上擔子重,怎的有空來朕這金鑾寶殿?”


    滕山屁股還沒坐穩,當即起了身,將腰深深彎下,“前些時日,臣管轄之處出現倭寇行蹤,倭寇對我大乾的危害不言而喻。”


    “臣無奈,隻得暫且推遲返京行程,回頭剿倭。”


    “眼下,事情處理完,臣便第一時間返京麵聖,望陛下恕罪。”


    瑤溪擺擺手,“剿倭一事重中之重,返京遲緩也在情理之中,滕王無需如此,坐吧。”


    她表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自冷笑。


    為防範這些藩王生變,他們所在之地基本都設有錦衣衛。


    淮北一帶的確有倭寇,但可離這位處於富庶之地的滕王遠得很,他會這麽上心去剿倭?


    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可這些瞎話,她卻還不得不接。


    不接,便是不近人情,便是認為麵聖比剿倭更為重要。


    一旦她真這樣回了,豈不寒了前線剿倭的將士們的心?


    這樣的心理一長,定會引起異變。


    滕王,夠陰的!


    她心中那份念頭,好似添了把柴火,燒得愈發灼烈,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那垂眉低首的身影上。


    顧全感覺到被人窺視,抬眼望去。


    他倏地皺起眉來,是滕山。


    滕山臉上掛笑,不見幾分溫度。


    “莫不是我讓他那廢物兒子丟了臉,惦記上我了?”


    “還是說...”


    “有其他原因?”


    顧全靜靜地與他對視,偌大的朝堂仿佛隻剩下兩人,四周寂寥無聲。


    一如往常的早朝過去,眾人麵上平靜無波,然而心底已然泛起了漣漪。


    滕王歸京,定是帶著目的而來。


    否則的話,幹嘛不呆在自己的地盤。


    現在到了京城,還得處處受限製,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


    滕王府。


    “爹!”


    滕青喋喋不休,“那顧全讓孩兒在那麽多人麵前丟了臉,您這次要不幫孩兒出口惡氣,別人就會以為我們滕王府怕了他們將軍府!”


    滕山淡定品著茶,不受絲毫影響,“有哪個成年人會跟小孩置氣?”


    “這件事,我不便插手,你自行解決吧。”


    滕青一聽,頓時急了,“爹,那顧全現在是戶部郎中,孩兒身無官階,貿然對他出手,定會被他抓到把柄。”


    “屆時,我滕王府都會遭人口舌!”


    滕山放下茶杯,笑了:“能知道這層,你倒還沒那麽廢物。”


    “行了,等本王收拾了將軍府,再一並處理掉那顧全吧。”


    滕青一怔,驚喜莫名,“爹,你要開始行動...”


    “啪——”


    他還沒說完,滕山一巴掌便抽了過來。


    滕山年輕時,也是一名大將,混跡戰場多年,手上沾滿了無數鮮血,才換來如今地位。


    此等人物,哪怕收了力,又豈是滕青這種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能扛得住的?


    滕青半邊臉立時腫了,幾顆牙齒帶著鮮血從嘴裏滑出。


    “安分一點,不該說出口的,給我咽肚子裏去。”


    滕山冷漠道,起身走去。


    “把牙齒撿起來,把血擦幹淨,懂嗎?”


    滕青捂著臉,忙不迭地點頭,神情上滿是驚恐。


    ......


    將軍府。


    “爹,滕王此番毫無征兆地回來,定有所圖!”


    顧肅凝著臉,眉宇間帶著絲憂色。


    相較而言,顧鴻平靜許多,“滕山這人,城府深沉,做任何事皆是先預後立。”


    “我狀態不佳,不便現身與他博弈,你們多多防備。”


    “尤其是全兒,提醒他不要著了滕山的道。”


    顧肅重重點頭,“我明白,我會讓他少跟滕青接觸。”


    “以免掉入滕王的陷阱中。”


    顧鴻突然來了句:“防範歸防範,這個就不必約束了。”


    顧肅正點著頭,忽然意識到不對,愕然地看著他,“爹,您不是說要提醒全兒不要著了滕王的道嗎?”


    “滕青這種紈絝,上次在萬花樓丟了臉,這次定會添油加醋,告知於滕山。”


    顧鴻斜睨著他,“那又如何?”


    “就算滕山再不要臉,全兒沒有真正威脅到他前,他怎麽樣也不會對全兒下手。”


    顧肅懵了,“爹,您怎麽知道的?”


    他也不記得顧鴻跟滕王有什麽接觸啊...


    顧鴻不屑一笑:“你爹我跟滕山的梁子,在你沒出生時就結下了。”


    “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怎會不了解他?”


    顧肅有些好奇,“爹,能否具體說說?”


    顧鴻一聽,麵色古怪起來,“你真想聽?”


    顧肅連連點頭。


    顧鴻沉吟了會,才道:“當年我四十歲時,齊國夥結了一群山賊,於大乾邊境燒殺搶掠,遇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少婦時,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當時我率領了一批人,清剿了這群賊子,為安頓那些家破人亡、無路可走的少女少婦,便隻得以抽簽的方式,由我旗下將士贍養她們。”


    “而滕山當時不過十五歲,便被其家人投至軍營曆練,恰好就在我旗下。”


    “他也被一個姑娘選到,很是幸運,是最漂亮的...”


    顧鴻突然停了下來,胡子都上揚了許多。


    顧肅胃口被釣得死死的,著急了,“爹,您快說啊!”


    “好,接下來我所說,你別說出去。”


    “否則滕山不顧一切都要弄死你。”


    顧鴻神色變得肅然。


    顧肅情不自禁地端正了坐姿,鄭重其事地點著頭,“孩兒明白!”


    顧鴻這才繼續道:“雖然那姑娘很漂亮,但她並不幸福。”


    “因為,滕山不得勁。”


    “並且,不是一般的不得勁,是真真正正的不得勁!”


    顧鴻特意強調了一下。


    顧肅頓時瞠目結舌。


    “這事,當時傳遍整個軍營。”


    “我那些部下私底下沒少聊這事,滕山不堪其辱,與那姑娘和平分開,投到了其他軍營。”


    “如今,將近四十年過去了,塵歸塵土歸土,大多人都死了。”


    “而我這把老骨頭,不僅沒死,還成了‘軍中一把手’,他隻得甘居老二。”


    “新仇舊恨一起算,滕王恐怕恨不得殺我為後快。”


    顧肅沒有在意他後麵說的話,反而還對他擠眉弄眼道:“爹,既然滕王真真正正不得勁,那滕青是不是...”


    顧鴻無奈聳肩,“還用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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