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的言語異常直接……


    蔣震聽到那激動的聲音,便感覺徐老當真是急了。


    這是蔣震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一種狀態,哪怕徐老病重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得如此激動過。


    當然,這事兒換了誰能不激動?


    辛辛苦苦一輩子的努力,竟是給奸人們做了嫁妝,換誰誰能接受呢?


    可問題是,難度真的太大了……


    掛斷電話後,蔣震便考慮著如何讓肖波上鉤、如何讓徐晨升當麵跟付國安對質。


    思來想去,怕是隻能通過“李靈芝”了吧?


    不不不,不行,利用李靈芝,是一個下策。


    當前還有六天的時間,能走上策就得玩上策,搞不了上策的時候,再整下策!


    好好想想,怎麽能勾引著肖波上這個當!


    可肖波那麽聰明,怎麽會上當?


    想要讓他上當,必須拿出利益來!必須讓他“可欲”。


    “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要充分調動他的欲望,隻有欲望能促使一個人走上邪途。


    但是,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我自己去操作!


    之前是我安排著把他搞進去的,這會兒要是放出他來,再拉著他去投資巨野集團的話,這不是打人一巴掌再給他個甜棗吃嗎?說句不好聽的,這是拿他肖波當傻逼了啊……


    讓劉晴去?


    不,他非常清楚劉晴跟我的關係。


    如果劉晴去的話,他肖波會反過來拿捏劉晴。


    別人沒這個本事,但是他肖波絕對能做到反向拿捏。


    考慮到這一點,蔣震當即陷入了沉思。


    晚上回家剛吃完飯,便傳來了敲門聲。


    蔣震過去打開門,是雲亭縣五河鎮書記曹桂田。


    “蔣書記!”曹桂田一臉憨厚,左手拎著一隻現宰的雞,右手抱著一箱蘋果,笑著說:“這快過年了,我一親戚剛好跟您一個小區,然後,我順道過來給您送點兒年貨!這雞是我家自己養的,蘋果是我舅子家果園裏摘的!甜著呢!您嚐嚐!”


    “不不不……”蔣震趕忙擺手說:“你的心意我領了,東西拿回去吧。”


    “蔣書記,都知道您是清正廉潔的縣委書記,但是,我作為您的下屬,我送點兒雞和蘋果不構成行賄吧?如果這麽點心意您都不收的話,我…我這心裏真不安穩啊!”


    “不是我不收,是我不敢開這個口子。”蔣震微笑說:“老曹,你就別跟我整這一套了!把工作做好,就是給我的最好的年貨啊!”


    “啊……這……”曹桂田一臉尷尬,那是相當難受。


    但是,蔣震是真不想開這個口子。


    畢竟這會兒正是反腐的時候,哪兒能壞了規矩?


    當然,最重要的是,自己跟這個曹桂田不熟,這麽生硬地過來送禮,誰敢收啊?你就是送我跟棒棒糖,我也不會接啊。


    由此可見,曹桂田這個送禮的技術倒是真不怎麽樣。


    “這蘋果真的很甜啊!”老曹說著,將箱子微微一轉。


    蔣震透過蘋果箱子中間的小圓孔,看到裏麵竟然是紅色的鈔票?


    這個曹桂田,真是夠大膽的!


    幾次大會上強調不準跑官賣官,這家夥竟然還敢頂風作案?


    不過,這馬上到換屆的時候了,他這麽做也正常。


    現在下麵那些正科們一個個都在虎視眈眈副縣的位子,他們不會考慮王忠坤副縣長怎麽死的,他們隻惦記著那個空出來的位子。


    “這裏麵裝著好東西啊?”蔣震笑著說。


    曹桂田能幹到鎮委書記,那也算是個人精了,聽到蔣震這陰陽怪氣的話,看著那皮笑肉不笑的麵容,當即說:“錯了!不是這箱子蘋果,你瞧瞧我這急的!這,這好像是他們賣蘋果時算賬的箱子啊!對不住!蔣書記,真對不住啊!我…我先走了!”


    話畢,抱著那箱子蘋果,拎著自己的雞,電梯都來不及坐,走樓梯下去了。


    那刻的蔣震,感覺雲亭的風氣仍舊沒有改變。


    但是,轉而一想,這種貪汙的風氣,華國幾千年來何曾變過?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能激發人們的貪欲。最能將貪欲變為現實利益的是權力,而權力就掌握在這些官員手中。


    上到士大夫,小到一個醫院的院長,但凡手中握著點權力的人,如果不加以監督,那麽極易產生腐敗問題。


    在貪汙腐敗的事情上,絕對不能相信所謂的人性之善,隻能以人性之貪去思考他們。


    但是,經過曹桂田這麽一出戲,蔣震忽然想到了對付肖波的辦法了……


    ——


    第二天上午,蔣震上午連著開了兩個會。


    一個是關於換屆前維穩工作的會議,再一個就是簡單的招商引資會。


    所謂的招商引資會,也不過是提前給劉晴和徐晨升他們鋪路。


    縣內這些領導幹部算計人際關係和利益時,那是聰明得很。


    但是,讓他們去招商引資,他們是一個比一個頭大,根本指望不得。


    開完會後,蔣震喊著王鴻濤一起回了辦公室。


    王鴻濤匯報了紀委最近的工作之後,蔣震擺擺手說:“抓大放小,給他們下個通知,讓他們主動上繳違法所得,填補一下財政的虧空。”


    “唉……你說這麽窮的一個縣城,竟然還這麽多的貪汙犯,傳出去都沒人敢信!剛來時,我就納悶,咱這縣城裏的商販怎麽那麽少?他媽的,原來工商和城管都形成潛規則費用了,一般人哪兒搞得起啊?就文化路那麽一個小小的燒烤攤,城管去吃了人家一萬八千塊錢的烤串,愣是一分錢沒給啊!你說抓大放小,我是不同意的,這蒼蠅什麽的最惡心人了!”


    “放小不是讓你一個都不抓,典型還是要有的嘛!現在馬上過年了,也到了換屆的關鍵時刻,你們紀委下發個通知,讓他們都收斂點兒!同時,找機會抓幾個典型!”


    “這東西怎麽抓啊?”王鴻濤皺眉。對於這種送禮的事情,人家都很隱秘的,感覺不好抓啊。


    “開後備箱啊!”蔣震躺倒沙發靠背上,冷笑說:“盯著那些想跑官賣官的,打開他們後備箱瞧瞧,讓他們把那些東西說清楚,說不清楚就辦!你手上不是掌握了很多人貪汙犯罪的資料了嗎?盯準了之後,就用這個辦法給他們敲警鍾!淨化過節的廉潔氛圍!”


    “嘿,別說,這倒是個好辦法……我這就回去安排!”


    “等等……”


    “嗯?”王鴻濤不解地看向蔣震。


    蔣震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給常務李梁華打了個電話,“來我辦公室一趟。”


    “誰啊?”王鴻濤問。


    “李梁華。”


    “怎麽?準備辦他?”王鴻濤問。


    “掌握李梁華的證據了嗎?”


    “光巨野那邊的流水,就已經能辦他了!你要是簽字的話,我們年前就能讓他進去!”


    “等著吧……”蔣震說:“李梁華還有重要的作用。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呢。”


    “那你讓我在這兒幹什麽啊?”王洪濤皺眉。


    “李梁華來了之後,你馬上走,我就是讓他見你一麵。”蔣震一臉雲淡風輕。內心則是有種嚇唬人的小心思。


    “咚咚咚”的敲門聲後,李梁華推門而入。


    “呦,李書記來了。”王鴻濤笑著打招呼。


    李梁華見了王鴻濤,心就一沉。


    當初沒覺得這王鴻濤怎麽厲害,未曾想後來竟成了一個活閻王。官員們一個又一個地進去,現在誰他媽見了他不害怕啊!


    “嗬,王書記也在呢?你找我?”李梁華臉上故作鎮定,實則慌得一批。


    “嗬……”王鴻濤當即反應過來蔣震不讓他走的意思,知道這是要讓他配合著演戲,於是,冷著臉轉頭對蔣震說:“蔣書記,我剛才都跟您匯報完了……後麵怎麽辦,我聽您的吩咐,我先去忙了。”


    “嗯,去吧。”蔣震說。


    “蔣書記,您找我啊?”李梁華此刻早就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畢竟這縣長“哥哥”都進去了,他這個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的身份,蔣震要對付他,那還不是一貼膏藥的事兒嗎?


    李梁華光是想想就覺得害怕,最近這段時間,更是夜夜都睡不著覺。


    他非常清楚,自己“時日不多”了啊……


    但是,現在想跑都跑不了,整天都有人在屁股後麵盯著你,你怎麽跑?一跑就完,不跑呢就每日每夜活受煎熬啊!


    “這邊坐……”蔣震站起來,將李梁華請到了沙發上坐下後,微笑說:“你最近臉色不是很好看啊。”


    “嗬……”李梁華訕笑一聲,內心則憤恨不已——我臉色不好看還不是拜你所賜!?


    全縣但凡手上沾了油水的幹部,現在有幾個臉色好看的!?


    他媽的……


    “知道剛才王鴻濤跟我匯報什麽了嗎?”蔣震問。


    “不知道……”李梁華很是謙遜地低聲說。


    “算了,不知道我也不說了。”


    李梁華一聽,心裏那個憋屈啊!他媽的,縣委書記哪兒有這麽聊天的?


    “蔣書記,王書記剛才不會是提到我了吧?”李梁華問。


    此刻,他不問也不行啊。


    剛才蔣震給他打電話的時間點,明顯就是王鴻濤給他匯報工作的時間點啊?


    難不成,蔣震連這個年都不讓我過了?


    李梁華那刻心急如焚,現在怕是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在省裏工作的表弟上了。可是,表弟隻不過是個副廳,究竟能不能幫上忙還是個未知數啊。


    “唉……”蔣震歎了聲氣後,起身走到窗前,扶著窗台上的雲文石,故作疑慮重重的模樣,看著下麵的停車場,低聲說:“你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嚴重啊……但是……”


    聽到蔣震說“但是”,李梁華蹭一下就站了起來!


    “……但是,也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蔣震說著,慢慢轉過身來,一身正氣盯著李梁華說:“隻不過,這件事情有非常大的風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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