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肅靜!”


    “公堂之上大打出手,爾等還有將本官放在眼裏麽!”


    劉世友不停敲擊堂木,又道:


    “過河橋乃是吳家莊出資所建,收取過橋費倒也合情合理,你若是不想給錢,繞道至官橋,喊一艘過河船,若是有能力,遊過去也行的嘛!何況幾文錢過橋費,豈能與你殺人重罪相提並論啊?”


    嘖嘖……這說的真是人話?


    “劉大人明鑒呐!”吳世豪高聲大讚。


    蛇鼠一窩,本不是人,又豈能要求他們說人話?


    “啪!”


    “大膽凶徒,害殺五條人命,又辱沒公堂,欺下犯上,簡直罪大惡極,來人呐,將這幾人拖下去,重責五十大板,押入死牢,秋後問斬!若他們敢反抗,可直接杖殺於公堂之上!”


    劉世友令箭一拋,楊彪與眾捕頭,吳世豪與眾莊客,紛紛亮刀上前施壓。


    “哈哈哈……”


    李韞仰頭大笑,譏諷聲十足,“真是山高皇帝遠,官匪一家親,若不是微服私訪來此地走一遭,還真發現不了你這樣的貪官汙吏。”


    劉世友一聽“微服私訪”四個字,立馬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難道此人是朝廷下派來的巡按?


    劉世友語調也放得低了些,試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大福。”


    “小的在!”


    大福從包袱中摸出一枚錦布包裹的印記,高舉著大步走到案桌前,當著劉世友的麵,一層一層撥開裹布,露出一枚金燦燦的玄武鈕印。


    “狗官,睜大你的眼睛瞧瞧,此乃何物!”


    帝印螭龍,王印玄武,乃皇室尊親的最高象征。


    劉世友豈能不認識?


    媽呀!


    在瞧見王印的刹那,宛如一顆泄了氣的皮球,徹底軟在了交椅上,“王王王……王爺……”


    “不錯,我家公子正是當今聖上親封的亦是北燕藩王!爾等見了王爺,還不跪拜!”大福嗬道。


    劉世友連滾帶爬衝至堂下,“噗通”一聲跪在李韞跟前,五體投地顫聲道:“下官參見燕王,小人……小人有眼不識王爺駕到,懇請王爺恕罪!”


    當官的都跪下了,主簿,師爺,捕快紛紛俯首帖地,吳世豪神色慌張,與眾莊客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瞧瞧你,烏紗帽戴歪了,怎麽能當好父母官?”


    李韞用手替劉世友扶正烏紗,這個不經意的動作更是嚇得劉世友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心裏明白,在王土之上,除了幾名封疆大吏之外,其餘官員的烏紗綬帶,藩王想摘就能摘。


    “劉大人,大周王朝有製,王爵不入仕途,這斷案之事還得由你這朝廷命官官來。”


    李韞扶起劉世友,指了指高堂交椅,有意說道:“這回你可不要辜負了‘明鏡高懸’四個字啊。”


    劉世友連連點頭,急忙跑回高堂就座,堂木一拍,指著吳世豪嗬道:


    “吳家莊客,私自修橋,收過河費,乃魚肉鄉裏之舉,王爺殺之乃是為民除害!吳世豪,以下犯上,冒犯親王,現本官判處脊杖五十——”


    “嗯?”李韞冷冷一個眼神,輕了,實在太輕了。


    “呃,脊杖一百!並打入地牢,徒刑兩年半;其餘攔路莊客,皆脊杖八十,徒刑兩年!”劉世友趕忙改口,並賠笑看向李韞。


    李韞微微點頭,示意比較滿意。


    “即刻行刑!”


    “劉世友!你他媽敢打我!你可別忘了,布政司是我幹爹!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快!快將此人拖下去!給我重重的打!”


    “是!”


    眾捕快蜂擁而上,摁住吳世豪等莊客,連拖帶拽脫下公堂。


    不一會兒,公堂外便響起了陣陣慘叫。


    一百脊杖下去,身子骨再硬朗的人,也得皮開肉綻,躺他個半年三月。


    “劉大人,此次本王就藩有些匆忙,還沒來得及修建府邸,這一路舟車勞頓也有些疲乏了,不知燕州城內可有合適的地方供本王落榻?”李韞開口問道。


    “有啊!城北恰好有一座寶殿,正適合王爺您尊貴的身份,下官親自帶您去!”劉世友說著,又招呼道:


    “來人啊,速速備車供王爺乘坐,快馬奔走相告全城,宣王爺大駕光臨,再通知王都衛挑五百官兵護駕開路,半個時辰後,我要全城軍民叩拜,以王駕之禮送王爺高登龍雀台!”


    這劉世友,還算是個講究人。


    ……


    “王爺,此殿喚作‘龍雀台’,乃是昔日北燕舊主所建,後北燕為大周所滅,此殿便荒廢了,王爺對此可還滿意?”


    劉世友一邊走一邊介紹。


    龍雀台的確宏偉寬闊,站於高台之上,可看黑河之水,可眺燕州萬家燈火,作為藩王府邸再適合不過。


    “滿意倒是挺滿意,就是你瞧瞧,遍地雜草青苔,牆漆都已風蝕了,你說萬一本王睡到半夜,忽然一陣大風刮來,將本王砸死了該怎麽辦啊?”李韞故作強調。


    劉世友一聽話裏有話,連忙笑道:“這個王爺您可以放心,明日我便派遣工匠仆人,替王爺好好將這宅子修繕裝點一番。”


    “不必麻煩了,劉大人掌管一州,本就公務繁忙,我家私事豈能勞煩大人?因此依本王之見,還是折現吧。”


    李韞也不含糊,甩手比出五根手指,笑道:“你從官庫裏撥五千兩白銀給我即可,我自己來修。”


    “五……五千兩!”


    劉世友汗顏驚呼,急忙哭窮:“王爺啊,北燕您是知道的,乃是邊關重鎮,所有財政稅收皆充了軍餉,哪來五千兩給您修房子啊。”


    “你的意思是,你的這頂烏紗與這顆腦袋,不值五千兩咯?”


    不錯,就是明擺著威脅你!


    封疆大吏之下,就屬劉世友這種知州權力最大,隨便撈點油水都不止五千兩。


    哭窮?


    你把我李韞當成傻子了?


    “啊,下官方才想了想,若是湊一湊,五千兩銀子也不難,明日便能如數送到王爺府上。”劉世友咬牙賠笑道。


    李韞輕嗯了聲,又問:“齊消賢去哪兒了?”


    劉世友說道:“前幾日布政司北巡體察民情去了,呃,下官回去後便加急書信,召齊大人他們回來見駕。”


    “不用了,免得礙了他們的公務。”


    藩王雖可節製封疆大吏,但地方行政權終究還是掌握在布政司這類高官手中,齊消賢若回到燕州城,反而有些礙手礙腳。


    “對了,今日本王剛進城,滿道泥濘,一片狼藉,簡直不堪入目。汝可知,交通乃是一城之血脈,若滿城汙穢,必遭疾病肆虐!”


    李韞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何方法,耗費多少人力,明日一早我上街,若還是那般惡臭汙穢,有一坨馬糞你便吃一坨馬糞,有一坨豬屎你便吃一坨豬屎!”


    “是是是,下官這便回去召集人手,連夜清掃大街……”


    李韞背過身,微微擺手。


    “王爺您早歇,下官告退。”


    劉世友拘禮退出龍雀台。


    “公子,劉世友這種溜須拍馬的小人,必是齊消賢黨羽,還有那吳家莊的吳世豪,趁早殺了,一定錯不了。”陪同在身旁的袁於瓊出聲提議。


    李韞搖了搖頭,剛到封地就殺朝廷命官,未免有些太高調,這不符合韜光養晦的策略。


    “本王倒覺得,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有用,這不,又從他手中套了一棟宅子,五千兩白銀不是?”


    李韞話音剛落,大福便急匆匆跑來:


    “公子!吳家莊……吳家莊的人來了,帶著滿滿一車絹帛,說是來賠罪的!”


    瞧瞧,這不又送錢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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