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齊望的聲音多了幾分哽咽。


    他並非想要在太子殿下麵前故意賣慘,可這就是陳家樣現在住的地方。


    不等謝冥繼續說些什麽,齊望又道,“其實這房子早就該棄了,可在殿下來這裏道前一天鹽城都還在下雨,他若是不回這裏,便沒有地方去了。”


    而陳家樣的醫館也早就坍塌了,如果不是他的醫館還堅挺著,他也得和陳家樣一樣,住在這種要倒不倒的破舊小屋子裏。


    謝冥看著麵前的小屋,朝雲舒投去一眼。


    雲舒很快意識到了謝冥的意思,大步往裏走去,敲響了緊閉的房門。


    其實他的動作並不粗魯,隻是稍微有點用力,結果沒想到,這門如此不堪一擊,他的手剛有動作,這門就直接往後倒了過去。


    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房子裏的人被這突然的響動嚇得渾身一震,還以為這門又出事了,正要哭喊著叫來丈夫,卻在門後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對方身上散發著的氣息很可怕,另一隻手上還捏著一把長劍。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人是殺過人的。


    見狀,女人臉上立即露出驚恐的表情,抱緊了正在熟睡的孩子,大喊,“家樣,有人打劫來了!”


    她的聲音尖細,還帶上來幾分哭腔,明明害怕極了,手上卻還是緊緊抱著懷裏熟睡的孩子。


    原本正在翻閱醫術的陳家樣聽見妻子的喊聲立即站了起來往門外跑來,手上還抓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守在妻子麵前。


    雖然聲音有幾分顫抖,卻堅定異常,“你想幹什麽?如果想要打家劫舍,就、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看見自己的好友過著這樣的日子,齊望心間泛起陣陣酸意,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雲舒身邊,”陳老弟啊,這可不是要打家劫舍的土匪,這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啊。”


    他的聲音拉長,帶上了幾分惆悵,像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將陳家樣手中的木棍奪走,齊望開始慢慢的解釋現在的情況。


    這個過程很快,齊望用最簡潔的話將事情說明,最後問陳家樣,“怎樣,你可願意同太子殿下一起拯救鹽城的百姓。”


    陳家樣是一個老師本分的人,聽見齊望的話隻是苦笑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怎麽也無法掩蓋的疲憊,“我現在可沒有拯救世界的心思,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連妻兒都快養不活了,何談去救鹽城的居民?”


    在聽見陳家樣開頭那一番話時,齊望臉上的表情是震驚的,但是當他聽到後麵,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隻剩下滿麵的愁容。


    這說的何止他一人,鹽城的其餘十幾位大夫何嚐不是另一個陳家樣?


    如果不是這樣,陳家樣又何苦去找救治癡傻的解藥?


    不就是為了那點錢嗎?


    眼看著此次的勸說就要以失敗告終,作為此次出行的主人公,謝冥終於開了口,“本宮花錢雇你為鹽城的子民看病。”


    謝冥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成功的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原本一臉愁容的陳家樣和齊望在聽到這句話後眼裏同時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們沒有聽錯吧?


    太子殿下說的是什麽?


    太子殿下準備花銀子請他們為鹽城裏的百姓治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相當於各取所需了嗎?


    可是謝冥貴為太子,又是受皇命來的鹽城,明明可以直接命令他們,如果他們不照做就大刑伺候,或者直接殺雞儆猴,誰敢不聽從命令,綁了或殺了。


    如果謝冥真的做到如此地步,他們就是再不願意診治,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考慮,也還是會出手的。


    但偏偏謝冥走了最人性的這一步。


    他願意花錢請他們為鹽城的百姓診治。


    這明明再應該不過,可是從謝冥的口中……從太子殿下的口中說出來卻那麽令人感到震驚。


    齊望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謝冥的手中拿錢的,他是自願為了鹽城的百姓付出的。


    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他一樣,做到這種地步的。


    就像陳家樣。


    所以當他聽見陳家樣的那一番話,他並不算太意外。


    都想直接離開去找下一位好友了,一個個問過去,總有人願意的。


    但是謝冥突然出口的話,完完全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給、給錢?


    太子殿下居然準備給錢來請他們做事?


    沈初見這兩人一副活見鬼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怎麽了?你們不會以為殿下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錢嗎?”


    她的聲音裏帶著笑意,對此毫不意外。


    謝冥明明從未說過自己究竟要不要花錢請這些大夫做事,她卻好似早就知曉一般,用理所應當的語氣開口,“就算是殿下又怎麽了?他還是會給錢的。”


    “而是殿下肯定是早就這樣想的,不是因為陳大夫的拒絕才突然決定這樣做的,對嗎殿下?”


    她說著說著突然朝謝冥看了過去,臉上洋溢的笑容十分燦爛。


    對上沈初的笑容,謝冥輕輕點了點頭,隻不過卻並未接沈初的話,而是道,“我從未說過,你如何知道?”


    他在詢問沈初。


    謝冥想要知道,沈初是故意這樣說的,還是真的這樣想。


    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誰成想沈初聽見他的話隻是歪了歪腦袋,“這還需要殿下說嗎?我就是用頭發絲想,都可以猜到殿下絕對會這樣做。”


    “殿下來鹽城本就是為了鹽城的百姓,不管是陳大夫還是齊大夫,他們都是鹽城的百姓,雖然為鹽城的百姓診治是為鹽城的百姓做事,但同樣的也是為了殿下做事。”


    “既然他們是為殿下做事,殿下給予他們相對應的報酬不是應該的嗎?”


    沈初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很大,靜靜看著謝冥,在等謝冥的回答。


    此時四周靜悄悄的,除去大家的呼吸聲,再無別的聲響。


    在沈初的注視下,謝冥發出了短促的一聲笑,忽地伸手將沈初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聲音溫和。“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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