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華宮。


    娟綾雖然氣得不輕,但麵上卻不顯。


    畢竟,宮裏還有皇帝給她的一個管事太監,灑掃雜活的幾個小宮女、小太監。


    在宮中可不比外頭,人多眼雜。


    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些生氣,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走到今日,昨日才承寵,今日就要失寵嗎?


    絕不可以!


    翠珠看主子氣得不輕,但她又不能說話,拿出隨身的小本本,用炭筆寫給她:姑娘莫氣,時日還長。


    看到她寫的字,娟綾眉心一擰,頓時有種強烈的預感,她這個小本本將來很可能是禍患。


    【怎麽了?】


    娟綾又在小本本上寫字。


    娟綾說道:“翠珠,你什麽時候弄的手劄。”


    翠珠準備繼續寫,娟綾阻止了,說道:“往後不可再隨身帶著,也不能寫,對外也要堅持你不識字,不會寫字,否則將來有很多事情都會很麻煩。”


    不能寫字,更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會寫。


    其實她也隻認識寫得簡單的字,畢竟根本沒學多久。


    跟著娟綾那麽久,她怎麽會不知道,日常同娟綾之間,若是留下隻言片語,將來有可能是麻煩。


    於是當下撕爛了手劄本,對著娟綾點頭。


    對,這手劄不能留!


    手劄撕毀之後,翠珠還找了火盆,將那些碎片全部燒毀。


    娟綾看著翠珠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之前救翠珠是為了瓦解蘇雨曦。


    她是個啞巴,但為了對付蘇雨曦,讓人教了她認字寫字,這個人知道自己那麽多的秘密……


    可是環視一圈,身邊無人可用。


    翠珠燒毀了手劄,回頭來對著娟綾點頭含笑,然後就端著火盆出去。


    李福走了進來,對著娟綾躬身行禮,“李妃娘娘,小廚房的飯菜又熱了一輪,現在可以上晚膳了嗎?”


    皇上都沒有請來,吃什麽?


    怒氣很盛,但也沒對下人發火,看著眼前這個皮膚極好太監,說道:“你叫什麽來著?”


    “奴才李福拜見娘娘。”李福又行了個大禮,跪在少女的跟前,十分虔誠的模樣。


    這般低聲下氣的人,她不是沒有見過,但,就算是在百花樓,那些小嘍囉為了求生卑微過,也沒有這李福的麵孔。


    全是小心翼翼和諂媚。


    手帕不小心掉落,李福連忙爬過去撿起來,雙手奉上,“主子。”


    娟綾道:“你抬起頭來。”


    李福抬起頭,他被人欺負了好多年,誰知道這次運氣好,竟然被派到明華宮來當差。


    他一雙愚蠢似的眸光瞬間吸引了娟綾的注意,良久說道:“倒是想不到,在這宮中竟遇到了家門。”


    “哎喲,主子折煞奴才了,奴才這斷了根的玩意兒,不敢跟主子一個姓,若是主子願意,請主子賜一個名兒。”


    眼前這位,那可是整個後宮中,第一位讓皇上一夜叫了三次水的主。


    曾經獨寵一時的端貴妃也沒有這份榮寵,何況,端貴妃今日還沒了。


    明華宮這位,將來的分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何況,這位還是平西王府出來的人,身邊就跟著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在這後宮之中,一個啞巴很多事情都溝通不了,怎麽及時的解決主子的需求?


    所以,他要第一時間贏得主子的信任和喜歡,從而替代那個自以為無可替代的啞巴。


    娟綾看著卑躬屈膝跪在自己麵前的殘缺男人,忽然有種人上人的快感。


    這些年,她從百花樓再到成為蕭止躍的人,一路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走到今日,無時不刻的伏低做小。


    對上,她裝溫柔,對下,裝大度好相處。


    剛剛救翠珠的時候,翠珠也是感激涕零的,而現在,她掌握自己那麽多秘密,在自己跟前也沒有什麽尊卑。


    她封妃之後,也就盈盈一跪,連一句恭喜的話都說不出來。


    “李福,這個名字很好,不用改。”她姓李,是因為娘親的第一個恩客姓李,她的父親姓李。


    或許不久的將來,她們還會見麵。


    李福高興的點頭,“是,奴才領命。那……晚膳?”


    娟綾一皺眉,“本宮沒胃口。”端貴妃在這個檔口死了,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將她拋到九霄雲外去?


    雖然,她自認為自己一身本領,要讓皇帝沉迷自己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是若皇帝不來,她就是渾身解數也沒辦法啊。


    李福有幾分為她愁的樣子,“主子不必多慮,端貴妃獨寵多年,這會兒去了,皇上怎麽也要惦念一兩天的。”


    娟綾眸光投在李福身上。


    李福又跪下,“奴才多嘴,娘娘恕罪。”


    “起來吧。”


    “是。”


    “你在這宮裏多少年頭了?”娟綾問道。


    李福想了想,“奴才自十歲起就在宮中了,如今已是十多年了。”


    “挺好的。”頓了頓,娟綾說道:“既然皇帝敬重端貴妃,那麽從今日起,隻要素菜。”


    “是。”


    李福領命出去時,娟綾正好回來,看到李福從殿裏出去,有幾分奇怪。


    不過她也知道,姑娘現如今可是高貴的皇妃,她一個人怎麽伺候得過來。


    就是看著李福那白嫩的模樣,眉眼透著些小聰明,也不知道信不信得過。


    她麵上的這些表情,娟綾一點兒都沒有落下。


    翠珠回來後,娟綾說道:“上回讓你收好的東西,你放哪兒了?”


    她點頭啊了一聲,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娟綾壓低聲音,“蘇雨曦。”身上弄下來的小指節。


    蘇家的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即便看到她少了一根手指,也以為是在牢房時被虐待所致,根本懷疑不到她身上,更不會去過問。


    翠珠了然,然後轉身就去找。


    紅漆色的木匣子遞上,娟綾接過來打開,裏邊是一隻白森森的指節,已經打磨得十分的光滑,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人身上的。


    指節用紅繩綁著,倒有幾分精致好看。


    翠珠在一旁看著,那就是她的舊主子,一個光鮮亮麗,最後卻慘死的人。


    娟綾曾說過,要籌齊蘇夫人林氏夫家的所有人,才有顏麵去她娘親的墳前祭拜。


    “以後我自己收著吧。”娟綾將白骨指節拿在手中把玩了會兒,隨即放在了床前的抽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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