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含笑說著,語氣淡淡的,仿佛根本沒看到林香那灰青的臉色。


    林香原本就被熱湯燙了手,來不及去搽藥膏,就看到呼啦啦這麽一群人進了院子,包括自己的女兒也來了。


    她便不敢移動半分,也忘了手上的刺痛,一直站在餐桌那邊,緊張的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現在四姨太一句話,直接把事情引到了林香這邊。


    林香想不說話都難,她順從的在老爺子的示意下走到了他旁邊。


    “阿香,這個李蓮子,你有印象沒?”


    林香眼神不敢抬起來,嘴唇發白。


    她要說不認識,回頭查出來是她的親戚,那豈不是說明她在撒謊,這樣直接就坐實了二房的事,是玉禎做的。


    實話實說,林香又害怕通過這條線索,很快就查到玉禎的身上。


    在林香的眼中,思來想去,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霍玉禎做的一切,都會被發現!


    林香在眾目睽睽下,兩眼發黑。


    “我……我……李蓮子是……”


    林香忽然朝著老爺子跪了下去。


    “老爺子,對不住,是我,是我做的,李蓮子是我指使的,她是我的外甥女。”


    一語出,震驚四座,整個院子裏陷入了死寂。


    四姨太也呆住了,饒是她也沒想過林香竟然一力擔下,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畢竟林香不像她身邊有四個孩子傍身,還有五個孫女和外孫承歡膝下,甚至幾個月後,她四房還要添丁兩個男孫。


    林香身邊隻有霍玉禎那一個不爭氣的女兒,要是爆出來是霍玉禎做的,老爺子必然要大發雷霆,為了他重視的二房,不會放過霍玉禎。


    霍玉禎本就在吳家沒有任何生育,收養的兩個孩子,誰能看不出是吳光輝生前的私生子女,不過是借著霍玉禎的身份,名正言順的接回吳家。


    真要是霍玉禎不知道兩個孩子的身份,又怎會這麽多年躲在娘家不怎麽回吳家呢!她必然是清楚的,不過是不敢和吳家硬剛。


    現在她要是因為犯錯,被老爺子趕出霍家,恐怕到時候不光是霍家容不下她,就連吳家也不可能容下她。


    林香這麽一跪,認下了所有罪名,保全了霍玉禎,說不定老爺子看在林香吃苦受累這麽多年的份上,也會放過她。


    顧夏看向林香,她有些不相信。


    霍雲驍蹙眉,也覺得不對勁。


    霍文山愕然:“什麽?”


    景瀅更是直接上前:“林老姨太,這件事是你做的?你……夏夏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這麽做?”


    別說是景瀅疑惑了,老爺子也是滿臉不解。


    他是不相信林香能有這麽大的膽子的。


    “阿香,你為什麽?”


    林香狠狠心:“老爺,我,我隻是為我的文曦感到不平!”


    霍文曦是林香的兒子,隻是十六歲早夭。


    “這麽多年……他們每一房的人,都過得好好的,都活得好好的,娶妻生子,美滿幸福,為何獨獨隻有我的文曦……”


    林香說到這個兒子,壓抑這麽多年的痛苦,隨著眼淚落下,哭得淒慘。


    或許也是因為提到兒子,她禁閉的內心也打開了,說著說著,不覺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老爺,您和四姨太生了那麽多個孩子,為何偏偏不來我的房裏,讓我再生一個兒子,您已經四十年沒有來我的房中了,我隻是想要一個兒子……”


    林香恨然說:“可你現在完全忘了文曦,你完全忘了他,你的眼裏隻有霍雲驍,隻有他!我恨阿,若是我的文曦還在,他才會是你最寵愛的孩子!”


    在林香的眼中,兒子永遠是孩子的模樣,卻忘記了過去這麽多年,霍文曦若是活到現在也是五十歲的人了!


    霍老爺子說不出話來,開始臉上還有幾份愧疚的深情。


    隨著林香透露出恨意,他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那些塵封的往事,也漸漸從記憶深處蘇醒。


    等林香安靜下來,霍老爺子叫了霍玉禎過來。


    “玉禎,你上前來,照顧你媽。”


    霍玉禎突然被爸爸點名,還以為爸爸看穿了媽媽是幫她頂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氣得臉色漲紅,對媽媽為她頂包的事,感到十分的不滿。


    為什麽她媽會這麽沒用,要是今天站在這裏的是四姨太,絕對不可能認下!


    簡直就是破壞她的計劃!!


    霍玉禎上前,攙扶林香起來:“媽,你起來。”


    林香卻執意跪著,弄得她也隻能是跟著跪在一邊。


    霍老爺子那雙鷹眸緊盯著霍玉禎:“你媽是這麽想的,你難道也是這麽想的?”


    霍玉禎哪能承認,連忙搖頭:“爸,我哪裏敢這麽想,我哥去世隻是意外,天災人禍是沒辦法預料的事,再說了他在世的時候,已經得到爸爸許多的寵愛了,他這輩子不虧,爸爸也沒有忘記他,每年他的忌日,爸爸都會去陪媽媽吃飯,若是忘了,又怎麽會這麽做。”


    霍玉禎這番話,說得霍老爺子氣消了不少。


    連四姨太都側目看向霍玉禎。


    顧夏也是暗暗點頭,沒想到平時看著悶聲不響的林老姨太是個瘋的,反而霍玉禎這位寡居的,每次碰見都是一臉愁苦的姑姑,卻是個內裏冷靜玲瓏的人。


    “你不像你媽,很好。”


    霍老爺子淡淡讚了霍玉禎一句,又重新開口。


    這次是對著林香的。


    林香深埋著頭,神情複雜,就像是等著宣判的罪犯。


    “你怨不得我,當初大太太還在世,身邊不止是你一個陪嫁,她身體不好,隻給我生下一個兒子,我娶了二太太這房平妻,合理合法,她非要拈酸吃醋,讓我選一個陪嫁做小,我要是看得上你們,又何必等到大太太親自開口呢,我是被她以死相逼,沒辦法,才應下來,最後讓你們自己選。”


    霍老爺子說的這些,都是小輩們不知道的密辛,原來老爺子納三姨太不是自願,竟然是被大太太逼迫的。


    “她們都選了繼續做傭人,隻有你,選了當姨太太。”


    霍老爺子歎氣:“這些年不去你房裏,實則是,我對你確實沒有男女情誼,有的隻是憐惜和敬重,夏夏這件事,你太不應該,哪怕你是長輩,我也不得不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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