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聽了這話,心裏也是暗自好笑。


    他叫兩個人起來,跟著他一起走。


    於是這倆人一左一右,隨著燕然一路行去,路上燕然問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的經曆。


    原來這兩位都是汴京人士,少年從軍,在老種經略相公的西軍裏,跟夏賊結結實實廝殺了很多年。


    他們倆人在戰場上關係就不錯,後來還是阿佑有心機,說照著這麽打下去,就算是幹到六十歲也是個小卒,而且一不小心半路上就得沒命。


    恰逢這時,他們倆在戰場中一個死了的西夏軍官小臂上,搜到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於是換了銀錢買通關係,把他們調回了汴京城。


    誰知道回了城裏,安全是安全了,離家也近了,掙的糧餉卻不夠養家。


    兩人隻好偶爾詐賭,騙同僚點兒銅錢花花。


    之前打架那次,就是壯漢阿發掩護耍手段的阿佑,趁機把灌了水銀的骰子,重新換了回來。


    燕然知道阿發心思爽直,這一路上光揀著他問,這小子也把該說不該說的,全都吐露了出來。


    旁邊的阿佑聽得一直瞪著阿發,心說你怎麽逮著啥說啥?那詐賭的事兒也好跟燕校尉說?


    燕然聽著,心裏倒是很滿意。


    這倆人一個機靈一個直爽,都是戰場上廝殺過來的漢子,見過血有過人命的。


    一旦鋼刀在手,就是敢拚命敢殺人的凶徒,確實是很不錯的人選。


    “叫什麽名字?”燕然問道。


    “小人胡阿佑……”


    “小人王德發!”


    “嗤”的一聲,燕然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倆人的名字起得也真是巧了,正好是兩句番邦話!


    那兩位看到燕校尉笑了出來,心中也是一喜,心說看樣子有門兒嘿!


    這回我倆總算是找到了一副好飯碗……正想到這裏,就見燕校尉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道:


    “以後給我做護衛,一人一月六兩銀子。”


    “回去把衣服漿洗幹淨,刀磨快了。”


    “嘴要嚴,手要狠,人要聽話,跟著我做事,手上不出人命是不可能的。”


    “別說我沒提醒你們,我對叛徒下手可狠……想清楚了回話!”


    這倆人聽到燕然的話,心裏就是一驚!


    可是他們再想到那六兩銀子,都癢癢得直咬後槽牙……那可是一個月就能賺夠自己一年的餉錢!


    就大宋朝的縣官老爺,一個月的薪奉不也就是六兩?


    燕校尉花這麽多錢雇兩個護衛,那能讓我們幹打雜跑腿的活嗎?


    “我們想清楚了!”


    這倆人眼神一對,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燕然笑了笑,其實這倆漢子的心思也不難猜……他們在西北戰場上跟人拚得血葫蘆似的,不也是白幹嗎?現在能拿這麽多錢,他們不同意才怪!


    ……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一處街口。


    遠處飄來一片新剖開的木料香味,前方汴河上,一座寬大的木橋延伸到了對岸。


    這條汴河在汴京城內穿城而過,兩邊都是繁華的街景,那卷有名的《清明上河圖》,繪製的就是此地的風貌。


    “近年來虹橋梁木腐朽,漸漸歪斜,”燕然一邊走一邊說道:


    “開封府撥款修繕,更換梁柱橋板,這個活計是咱司丞黃袞大人,親自監製的。”


    胡阿佑聞言才知道,原來燕校尉不是信步走到這裏的,是有意帶他們來這的。


    當他們走到虹橋附近,燕然亮出了武德司腰牌,橋梁兩端看守行人的工匠哪敢怠慢?連忙讓這三個人上去。


    等他們走到了橋上,果然橋欄木板都是新換的,上麵刷的桐油都已經幹了。


    阿發和阿佑這倆人還沒明白燕校尉的意思,隻見燕校尉走到虹橋最高處,向著四下看了看風景。又扶著橋欄,向下瞧著汴河滾滾的河水。


    燕然探出頭,看著橋沿處,新換的木頭梁柱說道:


    “梁柱連接處用榫卯相接,可是承重依然不夠。”


    “所以連接的地方還用上了粗大的棕繩捆綁,聽說這棕繩還是特意從南方運來的,可以防潮防腐……唉!”


    “主人因何歎氣?”


    這倆人聽到這裏,心裏越發糊塗。阿佑心思聰慧,一見燕然歎氣,連忙問了一句。


    “我聽說明天虹橋竣工,咱們司丞黃袞大人,要親自引領開封府官員到橋上核驗,之後這座橋才可以放百姓通過。”


    燕然淡淡地說道:“也不知道這橋修得夠不夠堅固,明天查驗的時候,可別出什麽紕漏才好……”


    “嗯……嗯?”


    壯漢王德發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瘦子阿佑才信口答應了一句,卻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猛地一縮脖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咱們走吧。”


    這時燕然淡淡地一笑,一邊領著兩人下橋一邊說道:


    “明天我來看看熱鬧……但是這橋我可不上。”


    “那麽多人一起往橋上湧,誰知道這破玩意結實不結實?”


    “那肯定結實啊……嗚!”王德發才說了半句話,就被旁邊的阿佑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嘴!


    “如此說來,明天主人還真別上橋了。”


    阿佑心領神會,在旁邊一臉正色地點頭說道:“到時候您在旁邊看熱鬧就行!”


    ……


    等到燕然擺手讓兩人回家,他也信步離去之後。


    王德發還莫名其妙地看著胡阿佑,兩隻眼睛哢哢眨動的聲音,好像都能聽見……


    “以後你少說話!”阿佑一瞪眼睛,向王德發說道:“咱回去好好吃頓飽飯,後半夜我再帶你過來一趟!”


    “那破棕繩綁的橋……我看它再結實也有限!”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連王德發都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回頭手指著那座虹橋還想說話,卻被胡阿佑“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了下來。


    胡阿佑目光閃動,咬著牙帶著王德發往回走。


    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


    真正讓他做出決定,幹這麽一件大事的,其實不是那六兩銀子,而是燕然這個人。


    今天晚上的事,毫無疑問是燕校尉對他們的考驗,燕校尉是要他們證明自己的忠誠和果敢。


    不過燕校尉的用意還不止這些,這個少年做事的手段淩厲老辣,也讓胡阿佑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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