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關東惡鬼


    “都可以教,都可以學,哪裏不會學哪裏。”


    福伯完全沒有一個宗師的架子,甚至於更像一個私塾先生,樂於為人解疑答惑。


    正要走出去的時候,福伯瞥了一眼牆上的鍾,登時好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幾步退回門房之中。


    “怎麽了?”


    尹秀三人一下摸不著頭腦。


    福伯指了指牆上的鍾,“沒到下班時間呢,還有十五分鍾,早退一分鍾都要扣錢的。”


    “……”


    三人在福伯的門房裏坐下,小小的房間裏還擺著幾個茶杯,一個青花大茶壺。


    “嗨,那種小茶杯,一個巴掌大茶壺的喝法,我這樣的大老粗喝不慣,太苦太濃,還是得北方的大葉子茶才符合我的口味。”


    說著福伯給三人都倒了一杯,茶水已冷,但反而散發出一種清新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氣。


    “好茶!好茶!”


    隻是抿了一口,屯門黃飛鴻便感覺口舌生津,嘴裏,鼻腔裏滿是甘甜的香氣,他登時讚不絕口。


    一邊喝著茶,他的視線一邊在屋裏好奇地亂掃,直到看見桌麵上蓋著一張證件。


    那應該是看更的工作證,上麵寫著福伯的名字:宮寶福。


    !!!


    屯門黃飛鴻怪叫了一聲,整個人站了起來。


    他看著福伯,顫聲道:“偶像!原來您也是我的偶像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隻能在各種武俠小說,江湖傳說裏瞻仰您的英姿,風采啊。”


    說完他也不管眾人是什麽反應,自己激動地在屋內到處亂走,雙手握拳,好像是得了金腰帶的冠軍在拳台上跟觀眾致意。


    福伯看他好像跟中了邪一樣,有些不解地看向尹秀。


    尹秀歎了口氣,“放心,他八字很硬,上次九龍拳台塌了他都沒事,鬼見了都繞著他走啊。”


    福伯低聲道:“所以,這是他的常態?”


    尹秀無奈點頭,“沒錯,他一向是這樣的,奔放,自由。”


    屯門黃飛鴻在那裏自顧自走了好幾圈,這才發現另外兩人竟然還隻是坐著,一點反應沒有,不禁也著急起來。


    他首先看向林虎,急促道:“宮寶福!宮寶福!這位是關東之鬼宮寶福啊!”


    林虎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這名字時,他竟也猛地跳了起來,反應跟屯門黃飛鴻如出一轍,手舞足蹈。


    “嗨!我一直隻是把老前輩福伯福伯的叫著,怎麽也沒想到您是宮寶福老前輩啊!”


    一時之間,小小的門房內,兩人好像中邪一樣手腳亂舞。


    另外兩人則呆坐著,一個滿臉通紅,一個呆若木雞。


    “咳咳!”


    尷尬地輕咳兩聲,福伯招手示意兩人坐下。


    尹秀則是呆坐著。


    屯門黃飛鴻也就算了,連平時看起來十分穩重成熟的林虎都這樣,尹秀不由地感到錯愕。


    終於,在情緒平複了許多之後,他向尹秀解釋道:“宮寶福,關東之鬼,當年在北邊,一個星期內連殺十幾個東瀛浪人,引來伊賀,甲賀兩大忍者流派追擊。


    結果那些忍者全部莫名暴死後,他也銷聲匿跡,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有人說他是跟那些忍者同歸於盡了,有人說他是東渡東瀛去往伊勢神宮,還有人說他是離開了北方,潛逃了。”


    屯門黃飛鴻深深看了一眼福伯,滿眼的敬佩。


    聽他說完,尹秀這才記起,確實時常在一些點評類的雜誌,江湖漫畫裏看過關於他的傳說,隻是等到傳說真的坐在自己麵前了,尹秀也一時反應不過來。


    見三人都對自己肅然起敬,福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提它們做什麽?”


    盡管嘴上這樣說,但福伯的神情帶有一種從所未有的堅毅,鎮定。


    “其實,那些事情不是我一人做的,十幾個東瀛浪人,一個在這頭,另一個在那頭,光是找他們就很費勁了,光是要找到他們,憑我一個人恐怕得半個月不止。”


    給眾人又倒了一口茶後,他慢悠悠說道:“那時候,我也沒想那麽多後果,殺蘿卜頭,要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做什麽?殺了也就殺了。


    那些浪人是瘋的,個頂個的畜生,平日裏喝醉了酒就要跑到哪條野路上,說是去試刀,見人就砍。


    我看不慣,殺了一個,殺了一個,自然就要防備第二個上來報仇,倒不是說怕他們,隻是防患於未然。


    後來我師兄,還有一些老弟兄也加入進來,聲勢和行動,還有範圍也就越發大了。


    什麽東瀛浪人,甲賀伊賀忍者,我們殺的性起,幹脆也一並收拾了。”


    <divss="contentadv">福伯抿了口茶,好像隻是在說一件小事,像是殺了一隻雞,煮一條魚一樣,神情簡單,語氣平淡。


    “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上有老下有下,有很多人要照顧,我呢,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當時宮家由我大哥主事,他是個能人,比我有用的多,他留下,我放心。


    所以我就幹脆把所有罪責和名氣包圓了,以至於外麵都以為我是神通廣大,一人把那些蘿卜頭殺完了,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其實我就是把弟兄們出名的機會都搶了而已。


    後來我發現,天地之大,可是北邊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跑到哪裏,東瀛人要追殺我,大內高手也要追殺我,那麽多人,我殺不過來,所以後麵就跑到港島來了。”


    他的語氣還是那樣平淡,可三人都已從這最後幾句話裏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福伯講完,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隨即起身道:“到點下班咯!”


    見三人還不動彈,他豪邁招手道:“都別愣著,不是要學東西嗎?我們去明叔攤子後邊找塊地!”


    ……


    明叔的小攤子,沒有招牌,桌子也就那麽幾張。


    他自己不起名,別人講起這裏的時候,便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名字。


    既不叫“明記”也不叫別的名字,但不知怎麽的,隻要隨便提一嘴,別人即使沒來過,甚至連地址都沒有,也能七拐八繞找到這裏,吃上一碗新鮮滾燙的糯米飯。


    這會兒他在鐵鍋麵前翻炒著糯米,火舌不時躥到鍋內,炙烤著粒粒分明的白色米粒。


    在他從口中噴出一口烈酒後,鍋中火焰便炸開,升騰,帶出糯米特有的香氣,遠遠聞一下就叫人口水直流,挪不開腳步。


    他隻是專心炒飯,完全不管周圍發生什麽事情。


    而在攤子的後邊,隻容三人並肩行走的小巷中,福伯和尹秀相對而立。


    用腳在地上把痕跡畫的更清晰些後,福伯才滿意地擦了擦鞋麵上的塵土。


    “喏,就這個圈,剛好隻容我們一人伸進去一腳,再多就站不住了,我們等下就在這裏交手,盡量別被我逼出去,然後記住手上發力的感覺,”


    林虎見狀,看向正站在自己身邊的屯門黃飛鴻,低聲道:“這是什麽練法,我未曾聽說過。”


    屯門黃飛鴻則似乎是見怪不怪了,隻是搖頭晃腦道:“功夫嘛,有人說是毫厘之爭,要是打個架就要把整屋子的桌椅,盤碗都打碎,其實是落了下乘,沒什麽意思,八卦手就是在這毫厘之間爭奪一瞬的勝負。


    滄州大槍正好相反,講究的是大開大合,豪邁灑脫,所以你老兄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難免會覺得有些怪異。”


    “確實怪異。”


    林虎摸著下巴,滿臉是掩不住的驚訝,“那這樣練,恐怕也隻練得到八卦手的柔勁吧,要知道八卦手也以剛猛著稱的。”


    屯門黃飛鴻淡淡道:“見微知著,你在毫厘之間都能把握好了,等真大手大腳搏殺起來,能差到哪裏去?”


    “有道理,有道理,老兄你在武學上的見解,真是叫人望而生歎啊,兩百年前寫武評那個逍遙子,恐怕也不過如此。”


    “不敢當,不敢當。”


    屯門黃飛鴻手一張,啪的一下一柄紙扇便護在了胸前,洋洋得意。


    兩人說話的間隙,尹秀已經搶先一掌拍出,直取福伯的麵門。


    福伯見狀,一手搭上尹秀的手肘,一推一拉,尹秀的攻勢瞬間瓦解。


    反而是福伯架開尹秀手臂的瞬間,一記老猿掛印氣勢洶洶往他的鼻梁掛來。


    尹秀登時伸出另一隻手,一托一擋,將福伯的手又推了回去。


    兩人伱來我往,兩隻手搭在一起,既像是轉動的磨盤,又像是回轉的八卦,移動緩慢,但帶著一種無法阻擋的氣勁在其中流轉。


    又過了幾手,尹秀忽然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在頭頂上,隻覺得靈台清明,渾身毛孔舒展,通透。


    每一招每一式在他眼中都開始像慢放一般,每一寸肌肉舒張聚集的瞬間,都格外的清晰。


    不知不覺間,他的拳意正在接近圓滿,完整,與之前簡直雲泥之別。


    “福伯,我怎麽我感覺我看東西越來越慢了?”尹秀喃喃道。


    福伯聽見,先是有些驚訝,隨即豪邁笑道:“傻小子,那是你越來越快了。”


    終於,在兩人手臂又交錯一次後,雙方眼裏都爆發出一陣精芒。


    隨著兩聲悶哼,福伯和尹秀終於停手,各自退出一步。


    尹秀朝他鄭重拱手,“謝了,福伯!”


    福伯這時候又哪裏還有一代宗師的氣勢,隻是像個發福的老頭,衝他隨意擺擺手。


    “不管是誰,隻要是打蘿卜頭,我怎麽說也要幫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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