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之所以敢冒認一個身份,打的無非是兩種想法。


    一個是被冒認的當事人,根本無法知曉這件事情。


    另一個是當事人已經死了,想知道也沒辦法知道。


    而白狐所依據的就是第二點,因此才冒認了自己是太白神君。


    “太白神君當然是死了,不過可不是狐狸我殺的!


    當然我也沒這本事去殺他老人家,或者確認這位山神的生死了。


    把這消息傳出來的是長白群山裏的一些大妖怪,然而那些妖怪要是跟那條大紅蛇一比,算不了什麽。


    那大紅蛇到底是何方神聖,沒有妖知道,隻是大家都稱它做大紅蛇,所以我便也跟著這樣稱呼它。


    據說它有幾百米長,挪動的時候有如悶雷滾動,爬過一片林子便能嚇死不少鳥兒。


    在幾年前,就是這條大紅蛇殺死了長白山的山神,進而開始竊取太白神君的權柄。”


    “這,有可能嗎?”


    尹秀幾人麵麵相覷。


    太白神君是一方的神靈,長白山的君王,他執掌群山,是群山生靈所仰望的頂點,受著天地香火與朝廷的冊封。


    如果真有什麽妖怪能夠打敗他的話,那又會是有怎樣偉力的怪物?


    “其實,也不是沒有什麽可能的,盡管這很離譜。”


    馬小玉突然想起了什麽。


    “也許大馬的情況你們並不知曉,在那裏生活的人各種各樣,有唐人,本地的土人,還有從印尼各處移居過來的。


    所以他們的信仰也各異,唐人拜關二爺,菩薩,本地的居民則拜地主爺,還有信基督的,包頭巾的,千奇百怪。


    有時候是一個鎮子一種信仰,有的時候是一個村裏好幾種信仰,大家為此時常打架。


    經常就是一個村裏的頭人夢見自己家的神明托夢,說自己打敗了此地的某某大神,正式成了這裏的權柄神靈。


    祂托夢就是為了告訴這裏的信徒,讓人家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為祂修繕廟宇,進行祭祀。


    可要是真這麽搞的話,那些別的信眾可就不幹了,因此難免就是打架,整條村整個姓氏的打起來。”


    “這麽熱鬧的?”


    “是的,所以我說,其實神靈搶地盤的事情是常有的,大有大搶,小有小打,總之爭奪是免不了的。”


    聽完馬小玉的講述,尹秀隻覺得無語,然而他們還是要先關注眼下的狀況。


    “所以,你是說是大紅蛇,或者它的手下到了魏家溝來?”


    白狐用後腿撓了撓腦袋,“我也不好說,但我總不至於嫁禍給它們吧,咱們都是有格調的,六叔!”


    “我知道。”


    尹秀看了一眼天空,這時候正是晌午,日光猛烈。


    “那做出這些事情的,另有其妖咯?”


    “那肯定呀!”


    白狐忿忿道:“要不是那大紅蛇,我們也不至於從長白山跑路,流落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


    “依我看,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


    馬小玉蹲下,親昵地揉了揉狐狸的頭,“與其在山裏跟那些妖怪搶地盤,打的你死我活的,還不如在這裏做一方的保家仙呢,起碼吃喝不愁,還能積攢一些功德。


    如今這大風元帥反正也不見了蹤影,那些村民願意供奉你們的話,你們就在這裏待下算了。”


    白狐被摸的鼻子裏直哼哼,終於哼唧道:“好吧,那我們就在這裏住下,當本地的保家仙。”


    “這最好不過了。”


    馬小玉微笑道:“裏頭這雕像已失去靈性了,等我教那些村民如何用香火重塑雕像後,也許你們還能用得著這雕像。”


    “那再好不過了,六嬸!”


    馬小玉原本還笑容滿麵,此刻聽到這個稱呼,卻是晴轉多雲,現場的氣氛再次冷了下來,連海東青也感覺雞皮疙瘩直冒。


    白狐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話,隻得縮到了尹秀的後頭。


    劉半仙連忙圓場道:“不如我們眼下先回去村裏,討論一下接下來怎麽辦?昨晚後半夜,可還是有人發現死了一頭大水牛呢,小狐狸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了,可見那妖怪還在村裏沒走。”


    “嗯。”


    一提到妖怪,馬小玉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過去。


    “我們先去查看一下那頭水牛的狀況吧。”


    “嗯,我正有此意,降妖除魔,是我輩的職責,義不容辭啊!”尹秀接口道。


    “你最好說的是真的,”馬小玉瞥了一眼尹秀,“走吧,回村裏!”


    ……


    眾人告別狐狸一族後,回到村裏的時候,早已等在村口,翹首以盼的魏大紅連忙迎了上來,將他們接到祠堂。


    這時,祠堂裏已擺好了幾張八仙桌,魏天遊坐在首桌上,殷勤地將他們幾人迎上酒席。


    不止是尹秀他們,就是海東青也被請上了桌,由魏大紅陪著,坐在末席。


    “辛苦幾位仙師了。”


    魏大紅親自起身,將酒倒入幾人的碗中,“我已經聽大紅說了,要不是諸位有神通的話,我們招惹了狐仙,犯了禁忌,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要知道這方圓三十裏,最近的那個神漢,去年也因為跟人打架,被一鋤頭給砸死了,眼下十裏八鄉就沒一個通玄的人能為大家排憂解難啊。”


    他顯然十分地感激,說話間眼眶已有些泛紅。


    劉半仙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我輩修士,幹的就是斬妖除魔,安定一方的事情,那狐狸雖然囂張,詭計多端,可我是什麽人?病諸葛,活鳳雛啊我是!


    我上去我也不跟那狐狸動手,我跟它講規矩,擺陣法,它當即就表示五體投地,要給我這個麵子,以前跟你們那些糾紛,仇怨,全都當粉筆字擦掉了!”


    “還是大師您厲害啊!”


    盡管魏大紅覺得跟自己看見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樣,但一想到自己事情剛一安定下來就腳底抹油,帶著一眾人跑路了,之後的事情他也沒見到。


    頓時又覺得可能是後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自己沒見證的,所以便也對劉半仙的說法深信不疑,隻是捧著酒壇連連點頭,一邊給幾人添酒。


    “如此,終於是平安無事了。”


    魏天遊大概是年紀大了,或者是平常喝酒少,隻喝了兩碗便也跟劉半仙一樣,滿臉通紅。


    對於尹秀來說,這酒精度數偏低的村中土酒,隻能當做飲料喝而已,就連坐在他身邊的馬小玉,也並不覺得手裏的酒有什麽勁道。


    然而喝酒這東西,終究隻是圖一個高興而已,別的並不要緊。


    魏天遊今天就是喝的高興,過癮了,於是他又喃喃道:“以後啊,再不會有什麽邪門的事情,詭異的事跡了。”


    “可不一定,”劉半仙誠實地搖頭,“事情還未解決。”


    <divss="contentadv">聽到這話,魏天遊原本已通紅的臉一下從額頭到脖子,都變得煞白一片。


    “還未解決?”他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是。”


    劉半仙並不理他的崩潰,隻是問道:“昨天晚上,被害死的那頭大水牛,現在在哪?”


    魏大紅拿筷子指了指桌上,那盤尹秀和馬小玉吃的正歡的牛肉。


    “已經趁新鮮,宰掉吃了。哦不對,本來就是死的,不用宰。”他解釋道。


    “吃了!?”


    劉半仙又看向尹秀,“他說,牛被你們吃了?”


    馬小玉筷子沒有停頓,繼續埋頭苦吃,“無所謂,我們這一派道士,沒有不能吃牛肉的規矩。”


    “我說的不是這個!”


    劉半仙捂住額頭,“不是說要查看那頭牛嗎?”


    尹秀笑了笑,“眼下既然都已經做熟了,那吃進肚子裏再考察也沒什麽要緊的。”


    “對,”馬小玉又夾起一隻雞腿,“這牛雖然是遇上怪事死的,但它也沒有中毒,吃了沒事。”


    “……”


    雖然覺得過於離譜,但看尹秀和馬小玉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劉半仙也不由覺得寬心了不少。


    畢竟社交他在行,真要降妖除魔,還是得看毛馬兩家的傳人。


    就是打架,那也得尹秀先說動手了,才有劉半仙觀戰助威的份。


    行走江湖,劉半仙學到最深刻的一點就是術業有專攻,有些事情你不會卻還上趕著去做,那往往是要害死自己的。


    於是,他便對一邊已覺得酒肉無味,愁眉苦臉的魏天遊說道:“別著急,先吃飯吧,幹什麽都得先吃飽了不是?”


    果然,在交代完怎樣給大風元帥重塑香火的事情後,馬小玉趴在尹秀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尹秀點點頭,又轉過頭要跟馬小玉交頭接耳時,她卻往後邊挪了挪位置,“有什麽話,你當麵跟他們講就是了。”


    顯然她還在為之前尹秀“指使”白狐喊自己六嬸的事情而生氣。


    “好吧。”


    尹秀轉過頭,衝魏大紅問道:“有件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嗨,溝裏的人,沒見過世麵,大師您想問什麽,直接問就是了,我還怕答不上來,叫您笑話呢。”魏大紅緊張道。


    “放心,隻是隨便問問。”


    尹秀拍拍他的肩膀,“是關於你的侄子的,撞見了狐狸娶親的那個侄子。”


    “哦,您是說小勝啊?”


    魏大紅歎了口氣,“他是個好孩子,可惜了。之前我就跟他爹媽說過,給孩子取名不能取太好,叫賤一點,好養活,他們沒聽,結果才十一歲就死了。”


    “真的是在河裏淹死的?”尹秀問道。


    “沒錯,還是我們幾個給撈上來的。”


    魏大紅猛灌了一口酒,“我記得是夏天的時候,天氣熱,村裏的娃兒沒事的時候就會跑到幾裏外的河裏遊泳。那條河我們小時候也常去的,大人又忙著種地,沒空管他們,也不當回事。


    結果那天下午啊,我剛在家裏吃飯的時候,就聽見幾個小孩跑回來大喊大叫,說小勝在河裏淹死了。


    我當時放下飯碗就跑了出去,跟幾個同村的人跑到河那邊去找他。


    等我們到的時候,小勝全身都已經泛白了,哦,跟族長現在的臉色差不多。”


    魏大紅剛一指魏天遊,便被後者在頭上一個爆栗,“怎麽說話的!?”


    尹秀示意魏天遊先別急著生氣,然後又問道:“這之後呢,你們怎麽處置的?”


    “怎麽處置的?嗨,小勝可憐,但他畢竟未成家,按照規矩,不能葬入祖墳,就是墓碑也不能立一塊的,所以我們撈起來後,便就地把他葬在了河邊。”


    “淹死的人葬在河邊?”


    這下劉半仙終於聽出了問題,看看尹秀,又看看馬小玉,“走?”


    “走吧!”


    尹秀一把摟住劉半仙,帶著他便往河邊走。


    眾村民不明所以,在看到劉半仙衝他們勾勾手指後,便也跟了上去。


    魏大紅在前頭引路,走了一會兒後終於在河邊站定,“大師,就是這裏了,埋著小勝。”


    劉半仙將墨鏡摘下,看了看四周,不禁搖頭道:“大白天的也陰氣逼人啊。把淹死的人葬在這麽一個位置,村裏能不亂,不出怪事嗎?”


    “大師,您是說?”


    “我什麽都沒說。”


    劉半仙又將墨鏡戴上,“隻是以後你們要記得,以後這裏不能遊泳了,村裏的小孩誰還敢跑這來遊泳,把他腿給打斷了。”


    “一定!”魏大紅點頭,“還需要我們做別的嗎?”


    見他信誓旦旦,劉半仙不由覺得好笑,但他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羅盤,看了看方位,最終將指針對準一個方向。


    “麻煩你了,馬姑娘。”


    “小事一樁而已。”


    馬小玉從口袋裏掏出一管符紙,順著劉半仙羅盤所指示的位置擲出。


    玻璃管破碎,符紙落在地上,隨即被風刮走,落進河裏,不見了蹤影。


    什麽都沒發生,除了劉半仙眼裏的黑氣正在退散。


    又靜靜站了一會兒,劉半仙才收起羅盤,“好了!”


    “好了?”魏大紅不解。


    “沒錯,好了。”


    劉半仙一邊裝羅盤,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幾個小紙包,“回去以後,把這個拿去衝水,早中晚三次,喝個兩天就好了。”


    “大師,這是符水啊?”魏大紅恭敬道。


    “不是。”


    劉半仙搖頭,“這是抗生素,給你喝了身體健康的,我看你似乎有些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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