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席慕薇直觀認識到自己與林重的差距。


    她不是沒見過大宗師。


    何如筠、林幽寒皆是成名已久的超級強者,其中林幽寒更是踏入了五氣朝元境,能夠和呂歸塵、陸浮沉等人分庭抗禮。


    但並不是每一位大宗師都像林重這樣強大。


    也並不是每一位大宗師都像林重這樣無法戰勝。


    席慕薇聽說過林重過往的輝煌戰績。


    初入丹勁,便越級殺死百鬼門主薛玄淵;


    緊接著在炎黃武道大會上,以一敵四,相繼擊敗王紅符、趙乘龍、王穆和許景;


    後又瓦解無極門副掌門宮元龍設下的陷阱,逼陳寒洲不得不清理門戶;


    隨著碧港城事件發生,他又親赴碧港城,先殺控鶴,再殺擒龍,直接粉碎了白鷹聯邦攪亂武術界的陰謀。


    毫不誇張地說,林重如今的地位,全是靠他一拳一腳拚殺出來的。


    哪怕席慕薇天資橫溢,才華過人,不滿三十歲便躋身炎黃武術界頂級強者之列,對林重也是心悅誠服。


    最讓席慕薇服氣的,是不久之前,林重在無極門總部,攜金剛無漏之軀,正麵戰勝無極門掌門陳寒洲。


    那可是當世無敵的罡勁武聖!


    此等實力,恐怕就連年輕時的杜懷真也有所不及。


    因為杜懷真屬於厚積薄發的類型,四十歲之前默默無聞,潛心修煉,四十歲之後入世曆練,從此一飛衝天。


    上次席慕薇麵對林重的時候,壓力還沒如今這麽大。


    彼時她隻是區區一名內堂長老,僅需對自己的生命負責;現在卻是如意門掌門,任何一個決定,都能影響千百人的命運。


    而如意門的命運,又掌握在林重手中。


    思緒百轉間,席慕薇抱拳行禮:“如意門席慕薇,拜見林盟主。”


    林重轉過身體,麵容古井無波,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道:“請坐。”


    席慕薇不著痕跡地呼了口氣,努力控製住緊張的心情,使肌肉盡量放鬆,邁著鎮定自若的步伐走過去坐下。


    “段部主說你想見我。”


    林重說話一貫直來直去,這次也不例外:“有什麽事嗎?”


    席慕薇兩條修長結實的**並攏,眼簾低垂,坐姿端正,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尊敬之意:“真武門、無極門要求我們跟他們合作,共同對抗武盟的改革計劃。”


    “所以呢?”


    “我拒絕了,那樣與如意門的處世宗旨不符。”


    席慕薇心神逐漸穩定,言語條理清晰:“我想,如意門繼續保持中立,對您、對武盟,應該有益無害。”


    “沒錯。”


    林重依舊站著,腦袋微側,淡漠的目光落在席慕薇臉上:“所以呢?”


    相同的問題,不同的感受。


    短短三個字,未曾蘊含半點感**彩,讓席慕薇瞬間壓力山大。


    她的心跳再次加快,幾乎跳出了胸腔。


    猛地咬緊銀牙,席慕薇開門見山道:“所以,我想問您,站在武盟之主的角度,是否把如意門和其餘門派一視同仁?”


    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林重終於給予席慕薇明確的答複:“站在武盟之主的角度,我很欣賞如意門的處世風格,隻要你們不做出危害武術界的行為,我將一視同仁。”


    席慕薇心弦一鬆,知道自己賭對了。


    林重並非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恰恰相反,其嫉惡如仇,公私分明。


    站在個人的立場上,如意門顯然不可能得到林重的支持和欣賞;


    而站在武盟之主的角度,恪守中立、遠離紛爭的如意門,顯然比野心勃勃的無極門、真武門、天龍派等更好管理。


    倘若林重因個人好惡,而將如意門推向對手那邊,又有何資格領導武術界,施行所謂的改革計劃?


    “假如無極門和真武門惱羞成怒,暗中對如意門出手,我們是否可以求助於武盟主持公道?”


    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的席慕薇立即追問。


    林重惜字如金,態度也十分直接:“可以。”


    席慕薇徹底放下心來。


    過往種種,都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林重有諾必踐,說到做到。


    能得到對方的一句承諾,席慕薇今天已不虛此行。


    “謝謝您。”


    席慕薇再次拱手,誠心誠意地致謝。


    林重淡淡道:“還有別的事嗎?”


    聽聞此言,席慕薇其實很想替如意門辯解一番。


    當年林幽寒一手遮天,又是林家族長,如意門的其他人就算想阻止,也沒那個資格,更沒那個能力。


    可辯解的話終究無法說出口。


    能力一回事,資格是一回事,態度又是另一回事。


    林嵐獨居深山二十年,有幾人曾去探望過她?


    又有幾人曾關心過她的生死?


    有些話,跟林重說是沒用的。


    必須要先讓林嵐釋懷。


    “在下告退。”


    完成任務的席慕薇默默起身離開茶館。


    同一時刻。


    林菀也來到民居,拜訪自己的親姑姑。


    林嵐很快便接見了她,態度一如既往地親切。


    “菀菀,最近可好?”


    林菀鼻子一酸,差點潸然淚下。


    但她並不打算林嵐訴苦。


    因為跟對方相比,她內心的那點痛苦和煎熬微不足道。


    “姑姑,我來看你了。”林菀勉強壓下心中的酸楚,輕聲說道。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林嵐察言觀色,眉毛微皺:“如果有人敢欺負你,你盡管和姑姑說,姑姑讓你堂弟去幫你出氣。”


    “沒人欺負我。”


    林菀搖搖頭:“我隻是......很迷茫。”


    林嵐拉著侄女進屋,兩人相對而坐:“為什麽迷茫?”


    林菀垂首不語。


    雖然她不說,但林嵐很快便猜出來了。


    “你覺得自己愧對家族和門派?”


    林菀依舊默不作聲。


    不過沉默往往代表著默認。


    “姑姑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姑姑和你表弟不會這麽快重逢。”


    林嵐坐到林菀身旁,攬著後者的香肩:“你做了正確的事,恰恰是你,於萬劫不複中拯救了林家和如意門。”


    “......我不懂。”


    “救出我之後,你表弟原本打算將如意門祖庭徹底摧毀,讓林家的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林嵐嗓音平淡似水:“後來由於你的出現,他改變了主意,因為我們欠你的情,他不想恩將仇報,把你置於左右為難的境地,所以他隻懲罰了林幽寒這個罪魁禍首,而沒有牽連到其他人。”


    “其實就算沒有你報信,你表弟遲早也能找到我,倘若那種情況發生,如意門和林家,將徹底毀滅於他的怒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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