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龍全身纏著繃帶,坐在一張淺棕色沙發上,眼簾低垂,雙目微闔,狀若神遊物外,對另外三人漠不關心。


    在徐海龍左側,沈玉軒麵向牆壁,負手而立。


    沈玉軒眉毛緊皺,目光注視著掛在牆壁上的碧港城地圖,神情凝重,似乎在思索著什麽難以決斷之事。


    而在沈玉軒旁邊,天峰武館館主段奇峰拿著一把短刀,兩條腿架在茶幾上,慢條斯理地剃著指甲。


    短刀長約兩尺,寬約半寸,刀身纖細筆直,刻有血槽,通體寒光閃爍,鋒利絕倫,一看就是殺人的凶器。


    段奇峰的指甲很厚,很硬,以至於他不得不花點力氣,才能將其剃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猛熊武館館主熊銳則坐在段奇峰對麵,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喝,嘴裏塞滿油膩的肥肉,就像餓死鬼投胎一樣,令人為之側目。


    沉默而怪異的氣氛中,時間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熊銳終於把最後一塊肥肉吃完,他用袖子擦擦嘴,拿起麵前的酒瓶,一口氣喝個精光。


    “嗝兒!”


    熊銳隨手丟下酒瓶,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拍拍肚皮,率先開口道:“各位,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你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必要因為一點打擊就垂頭喪氣吧?”


    拿著短刀剃指甲的段奇峰鼻孔中發出一聲嗤笑,懶得回應。


    天峰武館和猛熊武館位於同一個區,雙方離得很近,平時就是競爭對手,為了搶奪學員,擴張地盤,經常發生衝突。


    而作為館主,段奇峰和熊銳的關係當然不可能好到哪裏去。


    即便現在被武盟追捕,如同喪家之犬,他們對彼此也什麽好臉色。


    “不知段館主為何發笑?”


    熊銳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隙,瞳孔內冷光閃爍,臉上反倒一團和氣。


    “我笑你明知故問。”


    段奇峰頭也不抬,仍舊專心修剪著指甲:“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怎麽辦?反正身份已經暴露了,碧港城再無我們的容身之處,除了盡早離開以外,還有其他辦法嗎?”


    “武館不要了?老婆孩子也不要了?”


    熊銳仿佛沒聽出段奇峰語氣裏的諷刺,嘴角甚至露出笑容。


    然而熟悉熊銳的人都知道,他笑的時候才最危險。


    “不要了!”


    段奇峰對著左手吹了口氣,攤開五根手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嘴裏漫不經心道:“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老婆沒了,可以再娶,孩子沒了,可以再生,隻要我自個兒活著就行。”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段奇峰表情十分淡漠,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涼薄。


    熊銳收起笑容,整個人變得麵無表情,眼神不知是厭惡還是讚歎:“沒想到段館主竟然有拋妻棄子的決心,在下佩服之至。”


    “哼,少在那裏陰陽怪氣。”


    段奇峰倏地扭頭,筆直看向熊銳滿是肥肉的臉龐,目光陰冷,如同毒蛇:“再敢多說半句廢話,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我不信。”


    熊銳咧嘴一笑,毫無懼色的與段奇峰對視,目光同樣森冷,完全沒被後者嚇到:“你可以試試。”


    “砰!”


    話音未落,段奇峰陡然飛起一腳,將麵前的茶幾踢翻。


    實木製成的茶幾從中間斷為兩截,一截摔向牆角,一截撞向熊銳,留在上麵的食物殘渣四處亂飛。


    踢翻茶幾後,段奇峰猛撲而出,速度快如閃電,兩尺短刀帶起一抹淩厲的寒光,借助半截茶幾的遮掩,當胸直刺!


    誰也沒想到,段奇峰說出手就出手,連聲招呼都不打。


    熊銳黃豆大小的眼睛裏凶光一閃,殺意不可遏製的狂漲。


    雖然他身軀肥胖,但是動作卻異常靈活。


    間不容發之際,熊銳雙手在沙發上一撐,腳下就像安了彈簧一樣淩空躍起,恰好躲過段奇峰的攻擊。


    “呼!”


    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然而熊銳卻硬生生改變姿勢,足有海碗大小的拳頭挾裹風雷,轟向段奇峰的腦袋。


    “來得好!”


    段奇峰獰笑一聲,兩腿微分,沉肩坐胯,魁梧的身軀似乎與大地連為一體,給人一種淵立嶽峙、難以撼動之感。


    與此同時,段奇峰垂在身側的右手彎曲成爪,徑直迎向熊銳的拳頭。


    在內勁的灌注下,段奇峰的整個手掌都膨脹了一大圈,青黑色指甲根根彈出,宛若鋒利的銼刀。


    “嘭!”


    伴隨著低沉的悶響,段奇峰的手爪和熊銳的拳頭狠狠撞在一起。


    緊接著,勁風席卷四周,地麵猛烈搖晃。


    無數灰塵自天花板簌簌飄落,還沒落到兩人身上,便被溢散的氣勁震開。


    “哢嚓!”


    段奇峰腳底的地磚承受不住碰撞產生的力量,瞬間化為齏粉。


    密密麻麻的裂縫,以段奇峰立足之處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蔓延,轉眼便覆蓋他身周兩米方圓。


    “這頭死肥豬力氣好像越來越大了!”


    段奇峰深吸口氣,強忍手臂傳來的酸麻感,左手悄無聲息地揮出,短刀無比陰險的抹向熊銳咽喉。


    熊銳當然不可能讓段奇峰如願。


    在短刀碰到自己之前,他力貫周身,氣沉丹田,自半空砰然墜地,同時用另一隻手牢牢扣住段奇峰的左手腕。


    兩人頓時陷入僵持的局麵,誰也奈何不了誰,隻能惡狠狠地互相瞪視著,如同兩頭發怒的公牛。


    “鬧夠了沒有?”


    便在此時,旁觀了一場好戲的沈玉軒忽然淡淡開口:“真要打的話去外麵,就算你們把狗腦子打出來我也不管。”


    段奇峰和熊銳同時身體一僵。


    雖然他們看彼此不順眼,但還不至於以性命相搏。


    “如果不想打,那就坐下來聽我說。”沈玉軒繼續道。


    段奇峰眼角肌肉跳了跳,猛地抽回雙手。


    另一邊的熊銳也是如此。


    在這件事情上,兩人倒是出奇的想法相同。


    分開之後,段奇峰和熊銳的氣勢仍舊互不相讓,目光隔空對撞,猶如針尖對麥芒,隱約冒出火星。


    直到沈玉軒發出一聲輕咳,兩人才不約而同地偏開視線,再也不看對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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