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月過去。


    北泉山。


    顧元清所在的主峰之上。


    一座大殿之內的煉丹房中,一座丈高的丹爐中,道火熊熊燃燒。


    此爐的爐腳為三獸足,腹部麒麟張口為火門,鼎壁上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聖獸,各種雲紋又按五行、八卦、天幹地支、二十八宿等方位雕刻。


    丹爐內異光閃爍,裏中藥力似要衝天而出,爐蓋輕微顫動,有符文線條顯現,穩穩將所有藥力壓在丹爐之中。


    忽然丹爐中有一縷青光閃過,顧元清連忙將手中銀血蛇的鮮血丟入其中。


    刹那間,丹爐之內青光化為七彩之色,隨後化為純白之色。


    顧元清繞著丹爐疾走,一連串印訣打出,待那純白之光化為銀白之色,他輕喝一聲:“收!”


    爐頂打開,十二顆閃爍銀光的淬神丹滴溜溜在禦物之法下,沒入早已準備好的玉瓶之中。


    丹爐熄滅。


    顧元清卻盤坐下來,閉目細細體悟剛才煉丹之藥力變化的過程。


    半個時辰之後,他忽然張開雙眼,手掌攤開,道火在手心之上燃燒起來,一株株靈草、靈果、靈材飛入道火之中,就在這虛空之中開始變化,他以禦物之力駕馭著藥力藥性變化,這些靈物化為靈液不斷閃爍光輝,眼見著快到最後幾步,忽然一團光芒閃過,道火之中的藥性潰散,靈液化為青黑之色。


    顧元清眉頭一皺,道火猛然大盛,這煉廢了丹液頓時灰飛煙滅。


    “還是有些許地方未弄清楚,或許還要再煉上幾爐,才能參透其中奧秘,唯有如此,方可做到不借丹爐,憑借禦物之法,駕馭諸般靈藥之藥性,憑空煉丹。”


    “罷了今日暫且如此吧。”


    走出殿外,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奉天城內,李程頤正運轉功法,淡青色道火燃起淬煉肉身。


    顧元清露出笑容。


    “這小子,修行速度比起我也慢不了多少,就是莽撞了些,陰火劫若非我暗自出手,非得吃個大虧不可。”


    他又照例以觀山之術看了一眼這北泉山所籠罩的區域。


    其中生靈億萬,他知道無法一一細查,最主要的是看有無高手。不過,對奉天城則細致了不少。


    正要收回心念,忽然心神異動,他迅速鎖定在一個道胎境中年男子身上。


    此時,這中年男子正在客棧房間之中。


    他手裏拿著一張紙,雙眼中難掩驚喜之色。


    郝德揚為夏彥傑沏了一杯遞了過去。


    “彥傑兄,這生辰八字不會有誤吧?”


    夏彥傑咕嚕幾口就喝幹了,這才拍著胸脯道:“郝兄,我辦事,你放心,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工夫,才從當初接生的穩婆那裏得來的,我還擔心她為了錢財糊弄我,又找了當時顧家的下人確認了一遍,準沒錯的。”


    “那就行,你看,這東西你可滿意?”郝德揚將早準備好的東西遞了過去。


    “郝兄伱太客氣了,這半月來你已是破費了不少,這點小忙我怎可還收你東西!”


    “哪裏,這隻是兄弟的一點心意,若不是你,我不知道還要費多少工夫,你放心,我這是為國主辦事,回去的賞賜可不比這少,你若當我朋友,就該收下,不然以後都不好麻煩你了。”


    “瞧你這話的,那兄弟我就隻好卻之不恭了。”夏彥傑半推半就地接了過來,又隨口問道:“不過,郝兄,你們國主要這生辰八字做什麽?”


    郝德揚又看了一眼紙上記錄的八字,小心放入懷中內袋,笑道:“國主喜歡玄道,想著顧仙人的生辰所在定是好日子,就想找來研究一下,曾戲言說下一個皇子就按這生辰去接生。”


    夏彥傑聞言哈哈大笑。


    北泉山中,顧元清微微皺眉。


    “我的生辰八字?”


    這個世界的修行偏於武道和陣法之道的方向,但顧元清並非隻是這個世界的人,別說他現在接觸過修行界,也知道一些秘法,就算前世對生辰八字屬於秘密,突然有人想辦法尋去自己的八字,再加上本就道心示警,也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些。


    不過,他並非馬上做什麽,隻是將視線落在了這道胎境的修士身上。


    第二日,郝德揚所在的行商隊伍便啟程離開。


    夏彥傑換了一身新衣,帶著仆人提著價值不菲的禮物前來送行,這半月來,他也沒費多大的力氣,就得了不少東西,幾乎讓身家都翻了小半,還有各種修行的丹藥,這郝德揚在他看來簡直就是財神爺。


    隻是他未想到,郝德揚剛走不到一個時辰,宮廷禁衛就直接找上門來,不由分說就將他帶走。


    一番酷刑才剛開始,他就交代得幹幹淨淨。


    顧元清以天釣之法取來卷宗,看著上麵的記錄,輕輕一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郝德揚所取的顧元清舊物中,一枚二指大小的玉牌無聲無息的混入了進去,玉牌之上有顧元清分下的一縷神念,以香火之氣護持,空間之法環繞。


    借助此物,哪怕出了觀山籠罩的區域,顧元清依舊可輕易掌握其行蹤。


    隻見這郝德揚一路西行,到了海邊,又坐上一艘大船向著汪洋深處而去。


    顧元清輕笑著自語:“這方向不像是水月國,反倒是極西之地的群島,看來確實猜得沒錯。”


    王宇馳站在懸崖邊,眺望大乾國所在的方向,這幾日,他心神有些不寧,他以玄光鏡測算,每次皆得一個凶字,而且這一凶字的顏色越發深了,說明危險越來越近。


    雖算不清此凶險來自何處,但在這浮遊界中也不用去算,也知多半是那顧元清。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雖說沒有舊物和血脈指引,使用秘術會要多一些代價,但危險越發臨近,再等下去與坐以待斃沒有區別!”


    “那郝德揚雖說一切舉動皆在我監視之中,也未發現有任何異樣,但我那裏隻是我一縷神魂,說不定被人動了手腳也不自知,再或者那顧元清已察覺郝德揚的異樣,隻是按兵不動,暗中卻跟隨他來尋我!”


    他越想越覺得是如此,要不然玄光鏡怎會如此變化?借郝德揚之眼,他已經得到顧元清的生辰八字,而現在大不了多付出一些代價,他轉頭看向島中生靈,眼中閃過凶光,森然自語:“不要怨我,界爭之下,你死我活,你們既生於此界,那便是敵人!”


    話語聲中,他一步來到山頂之處,這裏早已經建好了祭壇。


    他盤坐祭壇前,閉目調息,靜等黑夜來臨。


    轉眼便是子時,王宇馳睜開了雙眼,他一拍腰間儲物袋,一個牛頭人身的神像飛出,他微微躬身,雙手端著神像,緩步上前,輕輕放在祭台最上方。


    他又捏了一個印訣,十三件法寶飛出,九層神台顯現,綻放金光,神魂自肉身跨出,站在神台之上。


    神魂之手點在懸浮空中的法寶中間的陣盤之上,其餘十二件法寶瞬間向四麵八方飛出。


    真元注入,陣盤閃耀光輝,十二件法寶頓時隨之而動,一道青色光幕籠罩方圓,籠罩數百裏之地。


    隨著他印決變換,微風忽起,片刻間,微風化為大風,接著化為狂風,呼嘯之聲將無數人驚醒。


    旁邊四十裏外一座城池中,一名婦人忽然醒來。


    “當家的,趕緊起來,外麵刮大風了,怕是要下大雨,得把院裏的東西收進來一下。”


    旁邊熟睡的男子,迷迷糊糊的醒來,隨後二人準備出去。


    可一股狂風襲來,直接將屋頂掀翻,瓦片亂飛,灌進來的風吹得人都站不穩當。


    兩人驚呼之中,狂風再變,化為青色利刃。


    驚呼聲戛然而止,兩人渾身鮮血仰頭倒下。


    還有無數人在睡夢之中便被斬殺,有修為稍高者被驚醒,可這些至多不過真武九重,在此陣法之下,又有何抵擋之力。


    慘叫不斷,未到半炷香時間,方圓數百裏之生靈,盡數死亡。


    這就是神台九重境,借助陣法,一人便可滅一城。


    王宇馳神色漠然,他抽出三炷拇指粗細的大香來,捏了一個印決。


    外麵的狂風化為陰風,卷著無數生魂而來,沒入香中,到最後,三炷香上猶如裹了層層黑霧。


    所有的法寶飛回,自動沒入他的儲物袋中。


    神魂歸體,手指上燃起道火,將三炷大香點燃,隨後恭敬三拜,插入神像前的香爐之上。


    他退後三步,跪拜磕頭三下,隨後豎指插入自己心髒,手指一引,一股心頭血引出,在虛空中凝練為顧元清的生辰八字,沒入神像之上。


    他跪在地上口誦真言,祭壇周圍陣法亮起。


    他語言音調變得怪異,口中高呼:“古誓為契,冥香指路,八字為引,信徒王宇馳有請大黑獄冥神降臨……”


    顧元清正在觀山之中,心神似想非想,在這玄妙之境感悟道蘊,可不知為何,今日心神一驚,冥冥之中似感到有些不對勁。


    他睜開雙眼,沒看出什麽來,忽然抬起手來,微風拂過,感覺北泉山比起往日似要涼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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