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慕承肯定也是收到了傳票的,不過江晚星也不確定他是否會出席。


    畢竟他日理萬機的,而且這事對葉家來說也不光彩。


    但是,馮律師跟她說,要她放寬心,一切都交給她。


    江晚星點點頭,用手語比了個謝謝。


    不巧的是,若梅和謝新延都出差了,趕不上開庭。


    離開庭還有半小時的時候。


    出乎意料的,一輛極其囂張的邁巴赫也停在了法院大門口,車門打開,衣冠楚楚的葉慕承走了下來。


    兩個月不見,葉慕承比上次逼她念悔過書時更加容光煥發。


    奸情還真是滋潤了他。


    江晚星腹誹。


    葉慕承也看到了江晚星,嘴角掛著輕嘲,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欠揍至極。


    江晚星看他自然是很不爽的,但心裏又開始打鼓,謝新延說了,葉家的律師團隊,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一輛邁巴赫肯定是裝不下,說不準待會兒又會開來一輛麵包車。


    可是,邁巴赫停穩之後,隻有劉助理提著公文包下來了。


    兩人身後竟是空無一人。


    一麵包車人竟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葉家的法律天團呢?


    難道劉助理也兼職律師?


    可劉助理是助理,平常也隻是臉部表情豐富了些,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跟律師相像的特質。


    或許是看出了江晚星的狐疑,劉助理跟她打了個招呼,又證明自己似的,把律師證掏出來展示到她麵前,語氣有點小得意:“太太,你看,我是持證上崗。”


    江晚星出於禮貌微微頷首,麵色並未緩和,劉助理才把律師證收了起來,繼續跟在葉慕承身後。


    葉慕承直接越過她走了進去。


    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這會兒江晚星也終於確定,葉慕承根本就沒把這場官司放在心上,因為他有必勝的把握,用不著更專業的人出場。


    但是,這次幫她打官司的是馮律師。


    她有不容任何人質疑的頂尖的業務能力。


    過了安檢之後,江晚星將隨身物品全部存了起來,關鍵性的證據都在馮律師那裏,所以她並不擔心。


    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師說過,法律要傾聽民眾的聲音,但要超越民眾的偏見。


    馮律師肯定也知道這句話。


    她是聾啞人,在社會中最靜默的角落生存,但她也有反抗不公平的婚姻的權利。


    看著馮律師清瘦而堅毅的背影,江晚星心中也有了底氣。


    *


    “當事人認為被告在婚姻關係中存在不當行為,違反婚姻忠誠,雙方失去信任基礎。”馮律師說。


    “被告律師。”


    “無異議。”


    “原告律師是否有補充?”


    “當事人有過家暴史,不具備撫養能力。”馮律師說。


    家暴?


    難道是她把葉慕承打成腦震蕩?


    可她是無意的啊。


    還有那幾個耳光,如果不是葉慕承惹她生氣,她怎麽會打葉慕承耳光。


    馮律師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不對,不對,打人就是打人,客觀存在並有記錄的事實,是無法洗白的違法行為。


    江晚星看向馮律師,扯住她的袖子,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這些對她不利的證據。


    “當事人沒有穩定工作和收入,不具備為子女提供穩定生活環境的條件與能力。”


    江晚星皺緊了眉,她不明白為什麽風律師突然說這些來害她。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二十六條規定,父母對未成年子女負有撫養、教育和保護的義務。”


    “當事人於去年3月主動搬離到外居住,至今已1年9個月。在此期間,當事人僅在每周六在被告的要求下回家團聚,除此之外從未主動撫養孩子,長期以來未積極履行法定撫養義務。”


    不,不是這樣!


    沒有人比她更想見到桃桃!


    沒有人比她更想跟桃桃團聚!


    江晚星站了起來,激烈地比著手語。


    馮律師仍是原本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上去是在冷眼旁觀。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沒人看得懂她近乎滑稽的肢體動作。


    葉慕承更是翹著二郎腿像在看好戲。


    江晚星抿了抿唇,隨後張口,發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不是這樣的!”


    學習法考的日子裏,她也會主動學習說話,若沒有時間會幫她糾正,沒人的時候,她就自己對著手機上的發音軟件軟件練習。


    她本以為,慢慢地,她可以重拾說話的技能。


    可現在,她麵對龐雜而繁複想要表達的信息,她有限的發音水準仍是杯水車薪。


    腦子裏想說的話太多,語速又跟不上。


    到後來隻是扯著喉嚨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被審判長警告了幾次。


    因為,在當場所有耳聰目明的正常人眼中,江晚星的反駁和據理力爭,都是“與本案無關的話”。


    他們聽不懂、看不懂,便覺得沒用,便理所當然地排除在外。


    而另一邊,在江晚星喉嚨嘶啞到發不出聲音之後,馮律師依舊在冷靜地陳述對江晚星不利的事實。


    慌亂中,江晚星看向對麵被告席上仍舊氣定神閑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嘴角掛著得逞的微笑。


    江晚星在激烈而嘈雜的耳邊,看見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活該。”


    她驟然失力,整個人搖搖欲墜地癱坐回凳子上。


    她看向身邊的馮律師,忽然明白了一切。


    分鍾按黃金來計算的律師怎麽會用如此低廉的價格接下她的案子。


    馮律師是律師,不是慈善家。


    江晚星幹澀的眼眶中盈滿了絕望,她在紙上寫下:【你被葉家收買了,對不對?】


    馮律師掃了一眼,仍舊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仿佛看到一張廢紙。


    江晚星忽然笑了,她問的是一句廢話。


    收買或是脅迫,馮律師怎麽也不可能冒著風險來幫一個沒權沒勢的聾啞人。


    江晚星不是沒想過會在法庭上慘敗而歸,葉家的律師團隊把馮律師駁斥得啞口無言也在她的設想中。


    但她以為馮律師是個正義的人,也懷揣著馮律師能帶著她殺出重圍的小小企盼。


    但是,沒想到,連她最信任的人,也會在此刻背叛了她。


    江晚星心中的信念轟然倒塌,她自以為的反抗,還真的應了謝新延的那句話。


    不過是以卵擊石。


    (說的不是活該,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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