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洛淮南說道。


    北辰鍾如一道流光,破開風雪而去。


    ……


    ……


    井九靜靜看著洛淮南。


    如此突然的攻擊,如此陰險的手段,沒能讓他的神情有任何變化。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絕望,隻是有些厭倦。


    流光混在風雪裏落下。


    轟的一聲。


    石壁崩裂。


    ……


    ……


    看著北辰鍾完全擊中,井九再次落入暴風雪裏,再無幸理,洛淮南轉身走進洞裏。


    隻在洞外停留了極短的時間,他的眉便結了冰,真元的運轉也變得有些凝滯,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


    “師妹,此番道戰,我又有奇遇,所以我真的很不想死。謝謝你來救我,我一定會有很好的未來。”


    對白早說完這句話,洛淮南啟動萬裏璽離開了這裏。


    ……


    ……


    一口鮮血噴出。


    白衣上的血剛剛凝結,又多出了很多血點。


    就像西山居裏的那些梅圖,被畫師畫出了很多新梅。


    白早道心大亂,用伏藏卷艱難調集的那些真元盡數散去。


    她艱難走到洞口,望著崖下的風雪,默默流下兩行清淚,瞬間成冰。


    “你這時候需要做的事情是靜養,而不是哭。”


    一道聲音從崖下傳來。


    那聲音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仿佛比風雪還冷。


    在白早聽來,這聲音卻是那樣的溫暖。


    井九伸手把她像孩子一樣拎起、走進洞中,動作有些粗魯地塞進雪蟲的屍體裏。


    雪蟲裏還殘著很多粘稠的汁液,包裹住她的身體,可以阻止寒意入侵。


    他的右手拂過堅硬的石壁,無數石塊如雨般落下、跳起,再次堵住洞口,極其嚴密,沒有一絲寒風能滲進來。


    與趙臘月不同,白早很在乎幹淨,若是平時浸泡在雪蟲的屍液裏,哪怕知道理由,她也會覺得很惡心。


    但這時候她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因為她的眼裏隻有井九。


    她的視線隨井九而動,一刻都不願意移開,如呆了一般。


    井九取出一顆丹藥,遞到她身前。


    那顆丹藥色澤暗紅,外形普通,有一種艾草的特有辛味。


    這是玄草丹,當初在南河州寶樹居的時候,井九曾經拿出來過一顆。


    這種靈丹內蘊極烈的火性,便是冥界的陰寒也能驅除,在煉養金丹方麵更有極強的功效,很是珍貴。


    最關鍵的是,玄草丹乃是中州宣化山出產,白早是中州派弟子,所修玄功與之完美相合。


    如果是以前,白早會懷疑為何井九這名青山弟子為何會有自家的靈丹,至少會生出好奇。


    但這時候,她什麽都沒有問,直接張嘴把玄草丹吞了進去。


    唇瓣觸著指尖,白早確信他是活的,而不是自己的想象,終於放下心來,神識一鬆,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她的麵紗已經在戰鬥裏脫落,露出清麗的容顏。


    在睡夢裏,她的神情顯得更加柔弱。


    井九以劍識望去,隻見一道明亮的線出現在少女的頸間。


    玄草丹已化,正在融進她的身體。


    他有些倦意,盤膝坐下,開始調息。


    這裏太冷。


    寒意入骨,便是他的真元運轉都有些凝滯。


    好在他身體很特殊,不用擔心會被直接凍死。


    主要是那道十餘萬裏外的意識,讓他的真元與精神耗損太劇。


    被風雪漩渦吞噬後,他擔心再次驚動那位遙遠的存在,不敢馭劍,隻好從崖下徒手攀爬而上。因為同樣的原因,洛淮南用北辰鍾襲擊他的時候,他沒有反擊,硬受了一記,鬆開雙手,再次落入風雪漩渦裏。


    當然很危險,換成別的修行者會必死無疑。


    掉下去兩次,爬兩次,很容易讓他覺得厭倦。


    他活過兩次,同樣的修行之路要走兩遍,真的有些煩。


    厭倦還來自這件事情本身。


    他不知道洛淮南為何會出手襲擊自己,也沒有問白早,但稍微推演計算,便能猜到大概的故事。


    人心險惡而且自私。


    在世間這樣的故事太多,隻要你活的時間足夠長,那麽早晚都會遇到。


    任何事情,重複多了便自然無趣,令人生倦,令人生厭。


    所以那些年,他隻在神末峰裏靜修,從來不見外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結束調息,睜開眼睛。


    他用劍識自觀,確認劍丸無損,道樹如前,隻是真元運行度較平時慢了七成。


    白早也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玄草丹的藥力盡數化入身體,讓她的精神好了些。


    但這終究隻能保證她暫時的安全,無法長時間幫助她抵禦苦寒。


    那隻雪蟲屍體裏的粘液也終有用完的那一天。


    更麻煩的是,她的金丹上出現了兩道極深的裂口,隨時可能碎開。


    洛淮南下手真的很絕。


    白早沉默不語。


    結金丹本就是中州派修行裏最難的關口,類似於青山劍宗的劍丸生。


    曆經千辛萬苦才結成的金丹,一旦碎裂,想要通過重新修行再次結成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就算她是中州掌門的獨女,有無數仙草丹藥築基,或者可以二次結成的金丹,想擁有與以前的品級幾無可能。


    換句話說,她的修行道路似乎已經能夠看到盡頭在哪裏。


    洞裏沒有風,寒意還是透過了石塊,落在她的身上。


    她先天不足,此時又受了重傷,被寒意入侵,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抱歉連累了你。”


    白早輕聲說道:“但我想,你既然能帶我來到這裏,應該也有辦法離開。”


    “我不確定,天地寒意較先前更盛,真元運行有些不暢。”


    井九說道:“我與飛劍之間的聯係隨時可能斷絕。”


    不知何時,那把鐵劍回到了他的身邊,被他抱在懷裏。


    他注意到白早的臉色有些不好,心念微動。


    一道劍火從鐵劍上生出,照亮了石洞,看著就像是一根火把。


    鐵劍在他的懷裏燃燒,畫麵看著有些神奇。


    火光看著有些溫暖,與外界侵入的寒意比較起來,卻還是太過渺弱,洞壁上的殘雪表麵剛剛融化,又迅結成堅冰。


    看著冰麵上映出來的自己的蒼白的臉,白早下定決心。


    “我能讓你離開,洛淮南以為我隻有一件萬裏璽,其實我還有一個。”


    說完這句話,她取出一個東西扔給了井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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