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頂的風有些涼,但沒有呼嘯的聲音。,。


    崖下樹林裏的猿猴們也沉默了。


    安靜無聲。


    顧清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不好殺,或者應該再等幾年。”


    趙臘月說道:“我們在進步,他也在進步,如果要等到能殺他再殺他,那要多少年?”


    顧清說道:“我算過,前麵一百年我沒有任何希望,但如果我能進入破海境,一百年後應該有機會。”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有著令人動容的堅定感。


    哪怕是壽數遠凡人的修行者,又有誰以百年的時間段落來計算、籌備一件事情?


    趙臘月說道:“我也算過,最快要等到五年後,我才有可能過他。”


    三年加五年便是八年。


    她不知道三年前井九在寒‘洞’裏對自己的評價,不然肯定會驕傲——當時井九對白早說,趙臘月隻需要再過十年,、便能過洛淮南,所以他準備用弗思劍傳訊給她,讓她十年之後殺了洛淮南。


    顧清說道:“仙家報仇,百年不晚。”


    趙臘月說道:“我是‘女’人。”


    顧清苦笑無語。


    “而且他不死,我眼裏的天地都不幹淨,道心‘蒙’垢,根本沒有辦法破境入遊野,那就更沒有辦法殺死他。”


    “明白。”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不明白的是,中州派修的是正道玄功,如果這件事真是他做的,那他在修行功法的時候以何抱持道心?非但沒有走火入魔,反而進階極快。”


    顧清說道:“我也不明白。”


    趙臘月說道:“你家裏可起疑心?”


    三年來她與顧清在神末峰裏修行,一步未曾離開,想要知道世間的消息並不容易,更何況是洛淮南的事情。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顧清族裏幫著打聽的。


    現在顧清在家族裏的地位愈穩固,甚至快要追上顧寒。


    哪怕顧寒受到敗於井九之手的刺‘激’,已經於年前修到了無彰上境。


    因為井九死了,趙臘月還在,加上他留下的名望,神末峰前景極被看好。


    顧清現在管著神末峰的一應事務,包括那些猴子。


    家族當然會全力支持他。


    顧清平靜說道:“我打聽的事情很多,族裏應該猜不到我們真正關心的是洛淮南一人。”


    林子裏的猿猴忽然叫了起來。


    顧清說道:“小元來了。”


    趙臘月不再說這件事情。


    三年前那夜之後,她與顧清便再沒有在元姓少年麵前談論與洛淮南有關的話題。


    不是懷疑他,而是他們已經猜到他的來曆,不想牽連到他,同時也是為了保密,畢竟他們想做的事情太驚人。


    三年前那個夜晚,趙臘月與顧清便說過,他們不相信洛淮南講的故事。


    上德峰應該很快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說明,上德峰不相信他們的判斷。


    更壞的可能是,上德峰相信他們的判斷,卻什麽都不願意做。


    腳步聲響起。


    元姓少年來到崖畔,臉上帶著意外的神情。


    “師父,童顏想拜見您,要見嗎?”


    ……


    ……


    兩忘峰很少出現別家宗派的客人。


    今天有位客人登上了兩忘峰,崖坪間的劍光早已斂沒。


    即便是客人,讓他看到青山九峰的不傳真劍也是不妥。


    更何況今天這個客人來自中州派。


    這是青山宗與中州派關係緩解的明證,但兩忘峰弟子們還是有些警惕。


    崖‘洞’裏的氣氛並不像兩忘峰弟子們想象的那般緊張。


    童顏與過南山、顧寒、簡如雲還有馬華見禮,然後坐下。


    雙方神情都很平靜,但不是陌生的那種平靜,而是帶著信任感覺的平靜。


    “當年梅會的時候我們便說過,何時你們來青山作客,那才有意思。”過南山微笑說道:“今天雖然隻來了你一個人,但也是良好開端,隻可惜尤師弟與如歲都還在閉關,不然我們這邊的人便齊了。”


    童顏看了他一眼。


    過南山做為青山徒,與洛淮南在中州派的地位相仿,修道天賦自然不凡,卻很少閉關修行,不然境界提升應該會更快。難道他就不怕卓如歲出關之後,搶走所有的光芒?


    當然,他明白過南山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除了兩忘峰還有天光峰的一些事務,最關鍵的是還有他們的事。


    他看著過南山認真說道:“辛苦了。”


    過南山知道他的意思,說道:“白師妹雖然不在,但她描繪的那些畫麵在我的腦海裏依然清晰無比,你我兩派有無數個理由‘交’好,沒有任何理由‘交’惡,這件事情必須繼續向前推動。根據白城傳回的消息,雪國應該會安靜一百年以上,冥部也暫時沒有動靜,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把人族內部的事情先整理好,以便應對將來的巨變。”


    童顏說道:“邪派勢衰多年,短期內很難複蘇。”


    過南山說道:“所以重點還是不老林。”


    童顏說道:“現在他走到了哪裏?”


    過南山說道:“他離海邊還有些遠。”


    童顏說道:“四年了吧?”


    “是有些慢。”顧寒說道:“那個孩子的‘性’情太執拗,又善良,很多事情都不肯做,很難得到信任。”


    童顏搖頭說道:“我不這樣認為,自本心方為真。”


    一直沒有說話的馬華,笑眯眯說道:“我的想法一樣,他表現的越執拗、越怪異,不老林越不會懷疑他。”


    童顏說道:“不錯,但確實有些慢,或者我們應該做些事情幫幫他。”


    顧寒說道:“應該如何做?難道要我們幫他出名?不老林最不需要的就是名氣。”


    童顏說道:“刺客的名聲不在自身,在於目標。”


    聽到這句話,馬華眼睛微亮。


    童顏起身告辭。


    過南山說道:“請替我轉告洛道友,莫要太過係懷那事,修道之人承載太多,會走的太辛苦。”


    童顏點了點頭。


    顧寒說道:“童道兄準備去何處?”


    童顏說道:“我要去神末峰。”


    崖‘洞’裏安靜了片刻,顧寒的神情有些古怪。


    過南山苦笑說道:“神末峰不見外客,你有何事?”


    童顏說道:“我去祭拜一下井九。”


    ……


    ……


    顧寒說道:“居然想去神末峰祭拜,童顏的‘性’情還是那樣怪,不過沒那麽冷了,不知道是不是輸給井九的關係。”


    過南山看著他認真說道:“他可以這樣稱呼,但你應該稱井師叔。”


    顧寒神情微凜,不敢爭辯,說道:“記住了。”


    “我心裏一直有個隱隱約約的念頭,但一直沒有抓住。”


    馬華忽然說道:“他先前無意間說的那句話剛好點醒了我。”


    過南山看著他問道:“何事?”


    馬華笑眯眯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過南山沉默很長時間,說道:“似乎可行,而且沒有任何風險。”


    顧寒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妙,不解問道:“既然你想到了,為何先前不對童顏說?他與洛淮南是師兄弟,直接傳達不是更方便?而且也更安全。”


    馬華搖頭說道:“正因為他們是師兄弟,所以才不能讓童顏轉達。”


    顧寒立刻便想明白了。


    童顏與洛淮南是中州派年輕弟子裏的代表人物,無論感情再如何好,天然有競爭關係。


    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師父。


    這種情形下他們需要避嫌,任何可能引對方疑心的事情都不能做。


    這種關係,就像他與神末峰上的那個庶弟一樣。


    現在族裏對顧清的支持力度很大,但他同樣什麽都不會做。


    那些不是根本,修行境界與師‘門’地位才是真正的關係。


    “這件事情就不要告訴童顏。”過南山說道:“水月庵與果成寺那邊也不要通知,我會直接詢問洛道友的意見,如果他同意,那就著手進行,然後通知那個孩子。”


    ……


    ……


    童顏去了神末峰。


    青山弟子們很吃驚,很好奇,他是怎麽做到的。


    井九死後,神末峰仿佛再次變成禁地,趙臘月從來不下山,也不見客。


    懸鈴宗少主德瑟瑟這次來觀禮,昨夜在峰下等了很長時間也隻等到元姓少年送來一把劍,隻能失望地離開。


    然後他們知道了童顏上神末峰的名義是祭拜井九,想著當年梅會上的驚天棋局,以為自己懂了什麽。


    與他們的想象不同,此時的神末峰頂沒有兩位天才隔著生死的對話,也沒有追憶,一切很平淡。


    顧清帶著童顏在峰頂的殿宇與崖‘洞’裏走了一圈。


    童顏說道:“我能不能看看井九的房間?”


    顧清說道:“師父很少睡覺,累了就在竹椅上躺躺。”


    童顏沉默了會兒,說道:“修行如此刻苦,難怪他能在道戰上一鳴驚人。”


    顧清心想這該怎麽和你解釋呢?


    童顏走到崖畔,站在了趙臘月身後。


    “他平時真的不下棋?”


    “是的。”


    童顏沒有再說什麽。


    一片安靜。


    微風輕拂。


    ……


    ……


    十餘日後。


    趙臘月與顧清一道離開了神末峰。


    據天光峰傳來的消息,她為了衝擊遊野境需要下山尋找一種極珍貴的‘藥’材。


    知道此事後,包括過南山、顧寒在內的所有青山弟子都受到了極大的‘精’神衝擊。


    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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