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霑站在他的身前,手裏沒有獵物,也沒有點燃篝火的意思。。。


    “臨死之人最後的請求也不肯滿足,太殘忍了。”


    蘇子葉看著他認真說道。


    何霑攤開雙手,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


    蘇子葉說道:“壞。”


    何霑說道:“壞消息就是沒有‘肉’,好消息是我在附近剛好遇到了一個熟人。”


    這樣的荒山野嶺,居然能夠遇到熟人,自然沒有人會相信。


    蘇子葉歎了口氣說道:“這種時候你還願意陪我聊天,從那開始,我就知道你在等人。”


    何霑帶著歉意說道:“如果讓你知道,我擔心你不會接受。”


    “我是邪派中人,不是一茅齋那些不食敵粟的老夫子。”


    蘇子葉說道:“讓他出來吧。我也一直都很好奇你這個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


    有人從樹後走了出來,年齡應該不小,但眉眼稚嫩,就像個孩子。


    當年梅會棋戰,何霑用一條烤魚便差點讓德瑟瑟轉變陣營。


    像他這樣的人,在修行界裏肯定有很多朋友。


    朋友也分很多種。


    對何霑來說,幸運的是他最出名的兩個朋友都是他真正的朋友。


    有趣的是,這兩個朋友非但彼此不認識,而且從陣營上來說應該是生死大敵。


    如果是以前,何霑絕對不會讓他們兩個人碰麵,但今天情況特殊。


    除了童顏,他不知道還能信任誰。


    ……


    ……


    “你的臉怎麽是綠的?”


    這是童顏說的第一句話。


    “我父親在我母親身體裏種下魔胎,最後魔胎保住了,她死了。“


    蘇子葉說道:“我就是那個魔胎,天生屍毒,所以全身都是綠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解釋很簡潔。


    野林裏卻像是落了抹最深的夜‘色’。


    山風寒冷刺骨。


    童顏沉默了會兒,看著他臉問道:“怎麽又紫了?”


    蘇子葉說道:“屍槐在我身體裏與先天屍毒‘混’雜,所以我的身體顏‘色’會有些變化。”


    童顏說道:“你還能撐多久?”


    蘇子葉說道:“紫蘇葉也不難看,如果用益州的泡菜壇子泡上三天,再‘混’著白米飯吃,味道很香。”


    童顏說道:“寶通禪院沒有‘肉’,但是有飯,如果我出麵,白米飯應該也是有的。”


    蘇子葉沉默了會兒,說道:“如果你同意我自己出飯錢的話。”


    童顏說道:“當然,不過你現在身上沒錢,可能需要打幾個短工。”


    蘇子葉說道:“可以。”


    “行了行了,這麽說話不累嗎?”


    何霑一直沒有說話,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罵了幾句髒話,說道:“我承認你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我‘弄’不過你們,我排第三好不好?”


    “不行,你隻能排第四。”


    童顏指了指被樹梢割裂開來的天空,說道:“井九在上頭。”


    蘇子葉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望向天空,微笑說道:“如果能活下來,我也想去青山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


    ……


    朝天大6迎來了‘春’天,但有的地方還是很冷。


    荒涼的原野上,隻能看到枯黃的苔蘚,偶爾能夠看到幾棵胡柳,也已經被不知什麽動物啃的光禿禿的。


    就像遠方那些石山。


    冷山真的很冷,人們說話時呼出的氣都會變成白煙,看著像是在祭奠什麽。


    玄‘陰’宗內‘亂’已經結束,經過一番慘烈的廝殺,一個叫做王小明的年輕人被長老們擁立為新一任的少主。


    有趣或者說令人心寒的是,那位走火入魔、癱瘓了數十年的玄‘陰’宗主居然還活著。


    “你答應我讓他們公平較量,為何要讓不老林去暗殺他?”


    說話的矮瘦老者鼻子很紅,但與寒冷無關,可能是憤怒。


    他便是那位著名的遁劍者:玄‘陰’老祖。


    從不見天日的地底出來後,他說話的對象有且隻有一個人。


    ‘陰’三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沒想到你那個徒孫這麽出‘色’,隻好多做點事情。”


    玄‘陰’老祖沉默了會兒,說道:“不老林既然這麽聽你的話,當初你為何要把魏成子殺死?”


    “水當然越‘混’越好,隻需要達到目的就行。”


    ‘陰’三說道:“小臘月是我青山弟子,什麽時候輪到讓中州派的廢物來殺了?”


    玄‘陰’老祖說道:“不老林與你到底是什麽關係?”


    ‘陰’三說道:“等到不老林滅亡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


    玄‘陰’老祖越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問道:“你想滅掉不老林?”


    ‘陰’三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是那些孩子們想做這件事。”


    玄‘陰’老祖說道:“你為何要幫他們?”


    ‘陰’三微笑說道:“如果我師弟還活著,肯定會覺得這些事情毫無意義,但是我很喜歡呀。”


    說完這句話,他舉起手裏的骨笛。


    笛聲悠揚,耗牛向著荒原遠方而去。


    ……


    ……


    德瑟瑟走了。


    夜‘色’漸至。


    青山承劍帶來的熱鬧還沒有完全遠離。


    站在崖畔,甚至能夠聽到對麵峰上傳來的少‘女’笑聲。


    當年他就覺得清容峰離得太近了些。


    白鬼與寒蟬在‘洞’府裏睡覺。


    井九難得地沒有躺在竹椅上,而是站在崖畔。


    他看著星光下的青山群峰,不知道在想什麽。


    趙臘月從‘洞’府裏走了出來,站到他的身旁。


    “我是世間最適合作刺客的人。”


    井九說道。


    這句話很突然。


    趙臘月想起當年二人在神末峰上殺死左易的情形,心想確實如此。


    井九繼續說道:“這是那夜在雪原裏追殺雪足獸的時候忽然生出的想法。”


    趙臘月說道:“你是想說你更應該承擔十歲扮演的角‘色’?”


    井九說道:“我不會做。”


    趙臘月說道:“因為懶?”


    井九說道:“因為做這些事情沒有任何意義。”


    趙臘月說道:“何解?”


    井九說道:“隻要你活的時間足夠長,便會現世事隻是無趣的重複,從來沒有生過真正的改變。”


    趙臘月看了他一眼,指向遠方的兩忘峰。


    兩忘峰和神末峰一樣隻有一條山道。


    山道兩側隔著數十丈便有一盞長明燈,遠遠望去就像是兩道平行的光線,順著山勢不停旋轉,然後漸漸上升,直至峰頂。


    井九明白她的意思,說道:“路至峰頂便斷,隻能再次往下,還是重複。”


    ……


    ……


    兩忘峰今夜通明,是想要讓昨天在承劍大會招入的幾名新人能夠看清楚夜‘色’裏的險惡山勢。


    按慣例,包括過南山、顧寒、簡如雲在內的兩忘峰弟子們這時候會對新人進行訓話,但今天沒有。


    因為兩忘峰排名第二的尤思落出關了,而且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柳十歲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的視線在師兄弟們的臉上移動。


    沒有人回答他,顧寒有些猶豫。


    過南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讓我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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