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東麵忽然多出一道陰影,遮住了投向西方的晨光。


    那道陰影極其黑暗,卻沒有什麽邪惡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堂堂正正的感覺。


    因為擋住晨光的事物是一方硯台。


    硯台用來承墨,墨用來寫字,字裏有道義,有道理,自然堂堂正正。


    這方硯台便是一茅齋鎮派四寶裏的龍尾硯。


    隨寶硯而至的自然便是一茅齋主布秋霄。


    中州派同一茅齋與朝廷關係最為密切,與朝歌城也是最近,所以兩位掌門來的最快。


    按道理來說,朝歌城出了這樣的大事,他們應該直接落在太常寺,不知為何卻停在了高處的虛境裏。


    不是擔心驚擾世人,而是因為朝歌城的大陣並沒有開放。


    ——不知道是清天司忘了這件事情,還是有什麽隱情。


    對中州掌門真人與手持寶硯的布秋霄來說,想要破掉朝歌城大陣隻是揮手間的事情,但他們不會這樣做——這是對朝廷與神皇的尊重,對梅會製度的尊重,對當年首創梅會的師長們的尊重,自然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當然這也是因為朝歌城裏的地震已然停止。


    中州掌門接受到蒼龍的神識,知道局勢還在控製之中,才會與布秋霄俯瞰大地,注視著太常寺的動靜。


    如果鎮魔獄再出變故,蒼龍真的麵臨危險,他們自然不會再顧忌什麽,直接祭出最厲害的手段轟殺冥皇。


    今日鎮魔獄裏弄出如此大的動靜,這些朝天大陸最頂尖的人物自然已經算出了原因。


    皇城裏。


    鹿國公被接連發生的事情震撼的心神不守,撐著有些發軟的雙腿來到神皇麵前,顫聲問道:“難道是那位?”


    他打理太常寺多年,對鎮魔獄非常熟悉,也已經隱約猜到蒼龍為何現世,又如此淒慘地重新回到地底。


    神皇看著太常寺方向,神情平靜,沒有說話。


    鹿國公震驚想著,難道井九仙師潛入鎮魔獄三年時間,便是想救那位出來?


    不然為何他剛剛逃離鎮魔獄,那位便緊接著出手?不然為何陛下如此淡定?


    井九是青山弟子,為何會做這樣的事情?


    神皇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胡貴妃回到自己的殿裏。


    鹿國公低聲說道:“朝歌城大陣忘了解除,對談真人與布齋主有些不敬,要不要……”


    清天司指揮司張遺愛乃是中州派強者,怎麽可能忘了解除大陣,把自家掌門攔在外麵?


    所謂忘了解除,當然另有隱情。


    鹿國公猜到些許,有些不安,才會小心翼翼建言,看陛下是否需要這步台階。


    神皇沒有走下台階的意思,說道:“等。”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天空一眼。


    無論是西方的那抹光還是東方的那抹墨。


    鹿國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更加緊張。


    他是朝廷裏的清貴國公,更是眾所周知的陛下身前紅人,在朝廷裏的地位極高。


    但被朝歌城大陣擋在外麵的那二位是什麽人?


    談真人是無可爭議的正道玄門領袖,公認的大陸最強者之一。布齋主境界稍遜一籌,但他帶領的一茅齋書生深受萬民愛戴,百官敬畏,更是皇朝大軍的根基,說一句國之柱石毫不為過。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天空裏的這兩個人與神皇的身份地位差相仿佛。


    春風不暖,鹿國公卻開始冒汗,官服後背很快便被打濕。


    時間流走。


    鹿國公終於放鬆下來。


    天空裏的朝霞變得更紅,不是因為太陽的緣故,而是因為一朵紅雲自墨丘而至,那是禪子蓮駕。


    朝歌城大陣解除了。


    那抹亮光還停留在西方的天空裏。


    中州派談真人便如傳聞裏那樣,道心穩如磐石。


    晨光驟盛,東方天空裏的黑影消失。


    一茅齋主布秋霄落在太常寺廢墟裏,收起龍尾硯,舉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


    他向鎮魔獄所在的深洞裏看了一眼,嘴角微翹,露出一抹笑意。


    談真人與禪子齊至,就算冥皇出來也不用在意。


    但他的笑容不是因此而發,而是因為朝歌城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


    景氏皇族果然還是與果成寺最為親厚。


    忽然,一道驚天劍意自南方而來。


    天空裏的薄雲自然分開,然後重新凝聚,輕柔至極地承住那道劍意。


    劍意驚天,卻沒有什麽淩厲的感覺,溫和而中正,甚至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青山掌門柳真人也到了。


    鹿國公注意到,神皇挑了挑眉。


    做為天子近臣,他很清楚陛下每個小動作隱藏的意思。


    挑眉不是得意,而是真正的放鬆。


    ……


    ……


    胡貴妃小心翼翼地捧著朱雀玉卵回到殿裏。


    她很是緊張,不知道該把這個東西放在哪裏,準備問人卻發現殿裏已經亂成一團。


    原來有幾個宮女被龍神現世嚇得昏了過去,這時候正在被救治。


    “沒用的東西!”


    胡貴妃啐了一口,向裏麵走去,心想也不知道兒子有沒有被嚇到。


    走到窗邊,她才發現自己的兒子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有些興奮,正指著天空裏的那些異象,與顧清說著什麽。


    看到這幕畫麵,她很是吃驚,心想果然是自己懷了好些年才生下來的種,居然也是個傻大膽。


    “那抹亮光便是中州派的掌門真人,他這時候在虛境裏,按道理來說看不到,我們能看到是因為他想讓我們看到,避免誤會。中州派乃是正道領袖之一,比我們青山宗差不了太多,而且很多朝廷官員都是出身中州,所以在民間聲名很響亮。剛才從天空裏落下的那位是一茅齋主,一茅齋我前些天與你說過,可以信任。”


    “先生,中州派與一茅齋是一夥的嗎?”


    “可以這樣理解。”


    “那還有誰是他們一夥的?”


    “昆侖派。”


    “昆侖掌門今天也來了嗎?”


    “天池離朝歌城太遠,昆侖掌門境界稍遜一籌,鎮派神獸寒號鳥不耐長途飛行,所以來得會晚些,也許趕不到。”


    “這麽弱啊……”


    “這一百年來昆侖派聲勢漸弱,在很多人眼裏,已經快要成為中州派的附庸,但昆侖派畢竟是七大宗派之一,底蘊深厚,誰知道日後如何。”


    “先生,那誰和我們青山宗是一邊的?”


    “無恩門。當年無恩門曾經與冥部妖人死戰數場,最終在萬壽山鎮住了那道深淵岔道,因為此事,修道界一直對他們頗為敬重。”


    “這才五個,那還有兩家是誰?”


    顧清與景堯皇子站在窗前,對著天空說著這些事情。


    不知道小皇子能不能完全聽懂這些,但他聽得很是認真,頗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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